郎秋的脸色更为忧愁。
准备?
他自然相信贾珠做事,总是会做足完全的准备。然在这件事上,大爷所说的准备,又是什么?
牺牲自己保全太子,保全贾府?
未尝不是这般。
大爷的心中,排在最前的,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安危。
郎秋无法解释得清,在听到贾珠那话时,他根本连一丝一毫的安慰感都无,反倒是涌起了更深沉的担忧。
他生怕贾珠会为此受伤。
对大爷而言,这么多条路,怎就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艰难的途径?
郎秋将贾珠送回小院,命人准备热水,又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这才守在外头坐着。
贾珠原是让他去泡泡脚,可郎秋没什么心情,就还是守着大爷。正巧许畅从外头走来,眼瞅着郎秋在这,总算松了口气。
“大爷这是去了哪?方才老祖宗和太太都打发人来问过,你们若是再不回来,府上都要派人出去找了。”
郎秋恹恹地说道:“大爷出去时,都带了那么多人,怎可能会不见?”
许畅挑眉,走到郎秋的跟前半蹲下,惊讶地说道:“你的心情不好?”
他们朝夕相处,对彼此熟悉万分。
郎秋现在看着,便是一脸愁色。
郎秋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许畅,只觉得无知是福啊。如果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也能跟许畅这么无所谓。
他幽幽地说道:“我只是在担心大爷的身体。”
许畅狐疑地看他,“真的就是为了这个?我怎么觉得,近来大爷外出时,总是带着你。”
郎秋心口一跳。
贾珠从前外出,带许畅还是郎秋,都有些随性。想到谁就点谁,这两者的次数大抵是差不多的。
许是近来郎秋知道了太子和贾珠的干系,贾珠外出时,便更经常会叫郎秋。
这对贾珠而言并无差别,可是底下做事的人,就会细心发现其中的不同。
郎秋尽可能平静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许是我说话更好听,做事更敏捷,所以大爷更喜欢我?”他做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许畅一巴掌拍在郎秋的后背上,没好气地说道:“就得意罢。不说这个了,你可知自从府上知道大爷的身体后,原本在谈的婚约,好似就被压下了。”他说到后半段话时,声音就变得低了些。
郎秋惊讶地看向许畅,“还有这事?”
许畅勾起嘴,“谁让你最近总是在外跑,肯定也没回你父母家罢?”
许畅和郎秋都是家生子,他们往上几代人都是在贾府内做下人,虽不比赖家那些得势,可也总归有些人脉,消息灵通些。
郎秋摸了摸鼻子,他最近的确是没怎么回去过。
许畅的声音压得更低,“我瞧着,老爷原本是瞧中了一个户部侍郎的姑娘家,老祖宗看上的没说是谁,但那两家原本都有意,可是近来都停了动静。”
郎秋听着许畅的话,若有所思,“这事,说不成,那也正常。你瞧着咱大爷这样的秉性,如果自己的身体不好,怎可能会愿意祸害其他家的姑娘?”
许畅拍着大腿说道:“要怪,也得怪之前家里太激动,请了太多的大夫。纵是封了口,可这般数量,再加上这频率,心细的人家,可不就是猜出来了?”
郎秋斜睨了眼许畅,“你这话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还打算要瞒着这事娶妻不成?”
“郎秋,你这话说得,那难道大爷就不娶妻了吗?这身体不好是可以调养的,可要是一直不娶,这对大爷的名声可不好。”许畅低声说道,“再说了,大爷的相貌人品,无一不佳,怎就……”
“倒是多谢你的赞誉。”
一道微凉的声音,从悄然打开的门内传来,贾珠站在里头,悠悠地说道,“不过不必了。”
许畅和郎秋眼见贾珠出来,两人连忙站起身,尤其是许畅低下头来。
他似乎隐约感觉到了大爷心中的不高兴,可一时间,许畅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贾珠方才只听到他们的后半段话,也知道许畅说的话,的确是世人所以为的常态。
纵然贾珠这面上的身体看着不怎么样,可还是有许多如他这样的人家,仍然是会娶妻,甚至瞒着,将这罪名怪罪到女子身上。
贾珠从打定主意开始,就没想过要祸害其他的人家。故而许畅的话,他听了自然不大高兴。然他也知道,许畅也是为了他着想,方才会说这般话,故而这气闷也只有一小会,倒也就散了。
他不轻不重地说了许畅几句,这才说道:“既然老祖宗和太太都问过,我便先去她们二位那里走走。”
许畅忙说道:“大爷可还没吃晚膳呢。”
贾珠摇了摇头,迈开腿往外走,“回来前,已经是吃了。”
他们两人连忙跟上,郎秋一边走一边恶狠狠地捅了一下许畅,压低着声音说道:“叫你以后话不要乱说。”
许畅有些委屈地摸了摸后脑勺,到底知道了大爷的忌讳,往后是再不说了。
只是……要是当时太太莫要心急,不要请那么多大夫就好了。
许畅在心里轻轻叹息。
…
皇城内,乾西五所处,尽管天色暗沉,但仍是有些热闹。
隐约,还能听到几声狗叫。
在四皇子的院子里,除开他外,另还有几个小皇子在。他们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瞧一瞧四皇子最近特宝贝的那只小狗。
原本养狗放在养狗处也是应当的,可是允禛着实喜欢,还是偷摸着养在了乾西五所。
这左右的兄弟虽是知道,可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没谁无聊到去说这事。
自打允禛养了小狗后,这心情肉眼可见变得好了起来。
他原本是个有些谨慎严肃的小孩,平日里纵是没事,也总爱板着个脸。可现在,每天看到四皇子,就能看着他乐呵呵的,有时候还能看到他抱着小狗高兴地跑来跑去。
伺候的太监宫女倒是有些崩溃。
小狗掉毛虽不多,可四皇子会纵容狗狗四处乱窜,尤其是床榻与皇子身上的衣物,那些白色的绒毛要清/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允禛还算是体谅下人,后来若是要和小狗玩闹,就会专门挑着一件衣裳来穿。
而这小狗也的确是聪明,就这么几次的更换,它似乎已经知道,但凡是允禛换了那套衣裳便是要与它玩闹,兴奋得直嗷呜嗷呜。
“四哥,你快点儿——”
趴在外头的五皇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蹲在地上,扯了扯老八的裤腿,“允禩,你的裤子是怎么回事?”
小孩低着头,盯着看了好一会,咧开嘴笑道:“下午滚到御花园里,被勾破了。”
五皇子的口音虽然重,可允禩要是认真听,还是勉强能听出来他在说什么。
允祺皱眉,又扯了扯,“别是被人给欺负了吧?”
这好端端地,怎么会在御花园摔了一跤?
允禩又不是几岁的小娃娃。
允禩正要说什么,就看到允禛从里面走出来,“谁欺负谁了?”
八皇子连忙摇头,小声说道:“没谁欺负。”
五皇子盯着允禩看了好一会,确定他的身上真的没什么伤痕后,这才半是怀疑,半是相信地点头,“那你往后小心些。”
允禩咧开嘴,“五哥莫要担心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好几个小皇子已经围住了允禛。
一只雪白的小奶狗就趴在他的臂弯处,正兴奋地甩着尾巴。
小狗狗奶白奶白,正咧着嘴,好似一个笑脸,两只小爪子按着衣服,垂下来的尾巴正在摇晃。
不知怎的,让人见了就心情愉悦。
“四哥,它好软!”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种动物,有远远站着的,当然也有喜欢上前去捏捏的。
七皇子掐了掐小奶狗的软垫,眼睛也跟着兴奋亮起来。
允禛笑着说道:“这是还没长大呢。不过它现在很么兴奋,是饿了。”他转头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叫他们将准备好的肉条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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