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是激进派。其理论基础是随着灾害的长期持续,人工污染必定随着地下水而向地下延伸,同时灾害的量变会引发板块运动的质变,地下城的头顶将永远悬着地震这一把达摩克斯利之剑。因此,需要严格挑选适宜人类居住的区域,并将现有国家的行政区划打散重组,建立联合高地。
前者耗费的资源要远大于后者,且地下城的建设难度也超过了大部分非发达国家的基建水平,如何配置相应的生态系统更是没有先例可寻。它的好处则是不会对地表的生态进行进一步的破坏,也保留了旧有的故土和国籍。
而后者的好处在于可以提高生活品质,让人们的生活品质跟旧世界一致,而不是像阴沟里的老鼠和蟑螂一样在地下穿行。
但缺点也很明显,国家被打散重组,势必会发生大量的政治文化冲突,甚至引发bao乱。这对执政者的能力是极大的挑战。另外,高地选择重建的地区一般都是生态相对较为良好的内陆,往往是一些森林、丘陵或湿地,这就意味着要破坏原本就稀少的珍贵的生态乐园,造成其他物种的进一步灭绝。
最终,在激烈的讨论和论证之下,联合高地计划胜出。推出之际,引发了大量群众的不满,街上随处可见游行示威和抗议的人群。
《故园之歌》就是在那时流行起来的,被游行示威人群高呼着演唱。歌词宣泄着对进一步破坏自然生态的谴责和对不愿加入新政体的抗议。而其背后隐秘的作曲者,正是Andrew。Kevin也参与了游行,一方面,他对环境保护本就重视,二来,他也想紧紧追随Andrew的脚步。
“他人之地狱,即吾辈之新家园。”
这句歌词被用鲜红的油漆涂满了大街小巷。
Kevin和Andrew的国家是投了高地赞成票的一员。他们没有资金和能力去建什么地下城,却有大量武力去维持治安和治理发疯的人群。在一次浩大的游行之后,两人被全副武装的卫兵抓走,关押进了临时建立起来的看守所里。
一天没吃没喝后,Kevin迎来了自己的第一场审讯。
他之前就听其他游行的“老油条”将其过对他们的审讯——只用老实交代一下,然后被关个十天八天,再写个忏悔书就能出来了。如果家里有钱,贿赂一下看守人员,第二天就能被放出来。
第一天的审讯跟他想象得一样常规,只问了问他是否参与游行,让他在笔录上签上确认的名字。
Kevin没有抵抗,他们都是被抓住现行的人,矢口否认只会让自己被关更久。
然而第二天,又来了另一名审讯工作人员。她是位中年女人,迷彩服里穿着黑色高领毛衫,毛衫领口一直严密的拉到下颌处,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长着一张冰雪般高傲、不近人情的脸,戴着粗黑框眼镜。
进门之前,他听到门口的看守人员毕恭毕敬地向她问好。
他猜她可能地位比昨天那位审讯人员高。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没有延续昨天的讯问思路,问出的第一句是:“你以前在乐团工作?”
Kevin点点头。
“听说《故园之歌》吗?”透过眼镜反射的冷光,她向Kevin投来犀利的目光,指尖的笔轻轻点着面前的笔录。
Kevin不卑不亢道:“自然听过,谁都会唱。”
“看来你还没有太明白我的问题。”女人推了一下眼镜,“我直接问好了——”
“你为什么要写这首歌?”
Kevin愣住。
“我没——”他正要断然否认,半途骤然收了声。
他很清楚这首歌出自谁手,也只有那个人的才华才能让这首歌大放异彩,成为游行示威者之歌。
女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停顿。
“不是你写的吗?”
“看来你知道内情。”女人咔哒一声打开了钢笔的笔盖,笔尖轻轻落在纸面上,晕出了一个小黑点。
她声音里毫无波澜道,“请告诉我这首歌的创作者是谁。”
“我也不知道。”Kevin摇摇头,“我只是会唱这首歌。”
他察觉到了卫兵对于这首歌的重视。这首歌传播之广,影响巨大,若是被知道是谁创作的,恐怕下场就没有关十天八天那么简单了。所以他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护住Andrew。
“你真的只是会唱吗?”女人盯着他道,冰冷的疑问句从牙缝中一字一字挤出来。
Kevin蹙眉:“您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但笑容里并无暖意,透着一股刻薄的嘲讽。她弯下腰,从脚边提起了个黑色的箱子放在桌上。
Kevin骤然屏住呼吸,就好像谁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般。
那是他的手提箱。
女人的手指轻轻敲着皮箱面上的一个金属铭牌,轻快道:“这上面是你的名字吧。”
Kevin的大脑开始空白起来。
这种皮箱是乐团统一定制的,为了区分,在箱面上镶嵌了刻有他们名字的铜制铭牌。灾害爆发后,他们一行人在东迁西徙中弄坏了Andrew的皮箱,于是Andrew把一叠重要的创作底稿暂时存放在了Kevin的箱子里。
“请告诉我密码。”女人淡漠道。
皮箱上拴着一只小小的密码锁,他的箱子暂时还没有被他们暴力打开。
但这一行为背后的原因不是为了保护隐私,而是为了让他亲自说出密码以当场记录他的罪行。
Kevin僵硬着,木头人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请告诉我密码。”女人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她非常有耐心,用盯着即将唾手可得的猎物般的眼神看着Kevin,仿佛Kevin已经是她的掌中之物。
但她的声音在Kevin耳朵中渐渐变得渺远。Kevin几乎要陷进了自己的世界。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只箱子的,又是怎么知道这箱子里放的东西?
他们为什么会一上来就咬定是他创作的《故园之歌》?
一个答案渐渐浮现了出来,但Kevin不愿意去相信。
女人重复了第三遍刚才的话。就在Kevin灵魂出窍的时候,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撞开,冲进来几名持枪的武装士兵,漆黑的枪管对着他。
女人转头冲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她用一种并不抱歉的语气道:“不好意思,他们总是喜欢把情况弄得复杂,希望你能理解。不过,我们只是想今早解决事情罢了,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片刻后,Kevin几乎是恍惚着,喃喃地说出了皮箱的密码……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呢?”池小闲替他感到难过起来。
口袋里的毛球伸出一根纤细的触丝,钻出来轻轻碰了碰Kevin的脸。Kevin伸手想捏住它,却又被它敏捷地躲过了,擦着Kevin的指尖钻回了池小闲的口袋。
Kevin沉默了会儿,才道:“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
“在面对共同的集体危机时,大家会表面地团结在一起,但一旦危机降临到个体身上,团结就会分崩离析。背叛成为家常便饭。只是我当时太天真了,以为彼此之间关系足够亲密、是肩并肩的战友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自保是人类的本能。”方樾道。
Kevin点点头。
池小闲抬头朝后备箱的方向望了一眼,问道:“那里面的那个人……就是你说的Andrew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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