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也微怔了一下,“……为什么?”
“你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吗?”方樾轻声道。
“方馨说外面爆发了丧尸。”男人没有意识到落入了方樾的语言陷阱,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着,“它们会感染人类,让人类也变成丧尸。”
“没错。”方樾道,“她跟我们一起住在地下宿舍,那里很安全,但出来找你的话路上就可能遇到危险,我们想保护她。”
“是吗?”男人迟疑了一下,长期处于地下环境,鲜少接触外人,他的思维变得钝化而缓慢。
“所以希望你能暂时为我们的见面保密。”方樾礼貌道,“下次我们会和方馨一起来看望你的。”
男人沉默了会儿,然后轻轻点点头。
“你的视力是不是不太好?”方樾问道。
男人又点了点头:“我失明了。”
“为什么呢?”
“辐射的副作用。”男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皮肤也是因为辐射治疗才变成这样的。”
“辐射治疗?”方樾蹙起眉,神情严肃起来,“高地不是已经禁止辐射治疗了吗?”
几年前,高地的医疗突飞猛进。医学家们研究出了靶向辐射疗法,可以针对病变器官定向进行辐射治疗,而不影响人体其他细胞。
辐射治疗也因此被认为是治疗癌症的唯一方法。有些医疗机构信誓旦旦表示只要控制好剂量进行靶向治疗,就不会发生基因变异。
事实上,确实有一部分人成功了,但也只是一小部分。没多久,大量基因变异的病人涌现,经历了一番非人的痛苦折磨后死去了。辐射治疗也因此被高地永久禁止。
“那时候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一心想活下去,以为自己侥幸能逃过基因突变……但还是失败了……”
男人在床边坐下,双手抱住了头,脸上坚硬的鳞片再次挤到了一起——那是痛苦的神情。
“那你的病治好了吗?”
“……治好了。可是我也变成了怪物,每天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接受治疗。我出不去,也不能出去,我这个样子肯定很吓人。”他叹气着,粗重的呼吸像是一座山落了地。
方樾轻声道:“抱歉。我们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事情。”他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男人的脚铐。
“他们为什么要给你铐上脚铐?”方樾问。
“治疗的时候很痛苦,为了防止我挣扎就会铐上。”男人道,“辐射的副作用有时候还会让我在睡梦中发狂、自伤,戴上脚铐也是一种保护。”
他的话说完,几人都良久无言。一种爱莫能助的氛围散播开来。
这时池小闲却走上前去,轻轻对那男人道,“你伸手。”
男人听见一个更加清澈明亮的音色,迅速意识到是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他茫然地伸出那只被鳞片覆盖的灰色的手。池小闲看向他的手掌,意外发现他的掌心并没有什么鳞片,而是长着和人类一样柔软的皮肤。
池小闲将一粒树莓干放进他手里。
小而轻的东西落下,像是羽毛般。男人恍惚了下,有些不太确定地用另一根手指的指尖去碰了碰它,有些干瘪,有点软。
“是树莓,风干的野果子。”池小闲道,“很酸,不要吃。但是它的味道很好闻,会令人想起快乐的事情。”
男人下意识地托起它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因为辐射的缘故,他的嗅觉反而变得灵敏了。他感受到那是一枚熟透了的果子,带着发酵了的微微醉人的香气,芳醇中酝酿着清新,让人想起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金色的秋天。
“我今天只带了这个。”池小闲眨眨眼,“送给你啦。”
男人怔了怔神,将它小心翼翼放进了白袍口袋里,然后转身捞过自己的枕头,从里面摸出了一小把玫瑰花瓣,捧在手心里递过来。
他看不见池小闲,却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位置。
“送给我们的吗?”
“嗯。”男人声音沙哑而低沉,像是喉咙里夹杂着粗粝在摩擦。
“是方馨给你的礼物吧?”
男人点点头。
“那我就拿一片。”池小闲轻快道,“剩下的还给你。枕头里要多一点玫瑰,味道才浓。”
男人惜字如金道:“……好。”
他默默地收回了手,将那一捧玫瑰花瓣重新放回枕头里。硕大而粗糙的双手,仿佛在碰什么最脆弱易碎的东西一样小心。
“我们改日再来看你。”方樾淡淡道,“这次请为我们保密。”
他们转身正要走,男人粗粝而低沉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告诉方馨让她路上小心一点……”
走出“实验室”,银星钻出来,用小触手轻轻抽了池小闲的手背一下——那颗树莓本来是它今天的加餐。
它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
方樾也轻轻捏住了池小闲后颈,在他耳边低低道:“把我给你的东西送给别人,你可真狡猾啊池小闲?”
池小闲自知理亏,讨好似的眨眨眼,“对不起啦。”说完,轻轻扯了扯方樾的衣袖。
“啧。”身后的章漪见状道,“弟弟都开始会撒娇了。”她回头冲Kevin道:“狗子,你屁股被踢得疼吗?”
Kevin冷笑一声,“我?”他自暴自弃道:“狗子我已经麻木了!”
“不过——”Kevin话锋一转,“池小闲真的在到处散发魅力啊。刚刚那个怪人,还有之前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郭未,我感觉他真的挺喜欢你的。”
“不过我跟他说了,你俩可能撞号了。”他笑嘻嘻道,“两个同号是没有未来的。”
池小闲:“?”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谁呢?!
他正要狡辩一下,方樾却已经受不了这两人的聒噪,一把捂住了池小闲的耳朵。
见池小闲跟方樾拉扯了半天也没回头哄自己,银星彻底不乐意了,又拿起小触手抽了池小闲手背一下。
尽管它化成白练已经能绞断丧尸的喉咙,但抽的那一下实在是不痛不痒。
池小闲摸了摸手背,嘀咕道:“…银星你是不是进入青春期了,好叛逆啊?”
“该。”方樾挑挑眉,难得一次站在了银星这边,“是谁今天克扣了可怜孩子的加餐?”
池小闲:“……”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片细嫩欲滴的玫瑰花瓣,“你吃这个吗?”
银星:“??”
拿别的臭男人的东西来忽悠它?!
池小闲越来越过分了!
但它还是被那馥郁的玫瑰香气吸引,不情不愿地伸出了小触手碰了碰,软软的,有点像池小闲的脸颊。
倏的它化作一团雾,将那片红色一整个吞了。半晌后,它也变成了红色,像一小团火烧云那样热烈的颜色。
池小闲好奇道:“好吃吗?这个跟树莓比,哪个更好吃?”
银星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从火烧云里伸出只小触手,比了个“二”,意思是后者——它更喜欢树莓。
池小闲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扭头问方樾,“方馨是怎么弄来玫瑰花的?这个不是稀有物吗?”
因为高地政策规定农企生产要围绕生存所必需的食物。像玫瑰这种华而不实、种植起来娇贵又繁琐的生物,少有企业会生产。
当时就有人开玩笑说以后情人节别高价收购玫瑰了,不如直接送西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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