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身不断下降,车窗外河底的视野也一寸寸消失。整个世界只剩下车内一点点空间和车顶那盏幽幽的灯。
从车门的缝隙中传来河水那湿漉漉的泥腥味。
方樾打开了手电筒,一道更强的光照亮了车厢内三人倒悬的面庞,都因为充血而微微泛红。
“都会游泳吗?”方樾问。
他们得赶紧逃出去,车内并不是完全密缝的,若是等着河水倒灌进来就更麻烦了。
池小闲摇头。Kevin则点点头,他刚才刚从桥上跳下去又游上来。
方樾:“那我先带池小闲上去,你自己注意安全。可以找个塑料袋充气帮助浮上去。”
他这么一说,池小闲连忙去翻找那个装食物补给的塑料袋。
由于车厢倒置,原本放在脚下的袋子已经落到了顶棚上。池小闲倒挂着捞了半天,才找到了那两只袋子。
一大一小,他把大的那只揉成团,隔空丢给了Kevin。两人将塑料袋里兜满空气,再扎紧死结,做成可以上浮的辅助物。
方樾从背包里拿出锤子,找到一处泥沙埋得较浅的地方,提醒池小闲他们准备好,便抡起锤子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砰!
从敲击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裂痕,接着是两条,五条,像蜘蛛网般蔓延开去。
方樾解开安全带,用背顶住座椅,双腿蹬住那条裂缝的中心点,狠狠地一踹,一大块玻璃彻底的碎裂开,河水咕嘟咕嘟地迅速涌了进来。
池小闲和Kevin也早已解开了安全带,河水一下子就淹没到了他们的小腿,水位迅速地在向上爬升。
“我先出去,然后在外面接你。”方樾转头对池小闲道。
说完他屏住呼吸,脚后蹬椅背,接着反作用力,扒住了那个破口,双臂用力一撑,钻了出去。
池小闲不敢耽误片刻,将塑料袋扣在腰间,跟上方樾,也要去钻那个洞。
然而就在他往外钻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充气的塑料袋的宽度大于这个洞口。
方樾还在外面等他,池小闲只能果断丢弃了那只充气塑料袋,屏住呼吸,一口气也钻了出去——他信任方樾。
方樾托住他的手臂,两脚飞快地踩水,将他往水面上带。
池小闲虽不会游泳,却也知道水下救人的规则——不要死缠救援者。尽管他闭气已经到了极限有了种眩晕的感觉,却还是放松四肢,全然将自己的安危交给方樾。
就在上浮的过程中,池小闲的心脏忽然又开始一阵猝然的狂跳,那频率与之前的近乎节奏一样。
池小闲想在水下睁眼看看,他知道理论上人是可以在水下睁眼的,但轮到自己时,眼皮却如同被河水封住了一般,本能地紧闭着。
三、二、一,池小闲在心里倒数着,然后猛地睁开眼。
猝然与河水接触的角膜刺痛起来,池小闲疼得天灵盖都仿佛被掀了起来。
就在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方樾身后不远处,有个模糊的影子在坠落的桥梁碎块间一飘而过。
然而下一秒,头顶的水压骤然消失,方樾托着他浮出了水面。
池小闲急促地大口喘着气。
他们正处于河水湍急之处,池小闲还没来得及多吸两口,一片水浪便径直拍到了他脸上,呛得他咳嗽起来。
方樾将他带到靠近河床、水非常浅的位置,池小闲连滚带爬地攀上了一块礁石。
他们等了一会儿,不见Kevin上来。
不应该啊,Kevin应该是紧挨着他们后脚破窗出来的,更何况他是一个人游,肯定要比方樾他们游上来快得多。
“我去找他,他可能体力不支了。”
方樾果断做出了决定。他知道水下每一秒都很重要,迅速摸了把脸上的水就要继续下去。
池小闲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水下面好像有东西,你小心一点。”
“嗯。”方樾点点头,“我会的。”
池小闲松开了他的手腕,眼睁睁地看着方樾又沉入水底。
河水一点光都没有,仿佛幽深的黑洞,将方樾吞噬得一干二净。
池小闲冷得直哆嗦,蹲下抱住膝盖,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心脏在胸腔里仍在砰砰的狂跳,像是困在狭小笼子的疯鸟,不顾一切地要冲出牢笼。
他翕动着嘴唇,默念“滴答”,每念一遍就是一秒钟。
大概默念了快一百遍,方樾和Kevin一直都还没有上来。
或许是自己的每一秒数得比较快,池小闲安慰着自己。
又数了一百下,池小闲再也无法安慰自己了。他紧紧揪住胸口湿漉漉的衣服,深深吸了口气,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方樾游泳时的姿势。
只要闭气,踩水,划手……很简单的,他学什么很都快。
他从礁石上走下来,踏入河水中。
刺骨的水让他连打了两个寒噤,双脚很快就被冻得重新失去了知觉。
忽然哗啦一声,河面溅起水花,从中冒出了一颗枯黄色的脑袋。
“Kevin!”池小闲惊喜道。
Kevin疯狂扑棱着双臂向河岸划去,像是一只落水的鸟。池小闲连忙朝前跑了两步,一把将他拽起,然后朝河岸上拖去。
Kevin呛了点水,趴在河岸上一阵剧烈地咳嗽,他还没缓过来,便听池小闲焦急道:“方樾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
Kevin痛苦地摇头,他指了指河面,又咳嗽了几下,才道:“我们在水下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睁不开眼,只知道他托了我一把,然后就再也没碰着他。”
“水下是丧尸么?”
Kevin依旧摇头:“我没看见,只感觉到有动静。方樾应该看见了。”
池小闲松开抓住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水里走去,才走两步,被Kevin扯住裤腿。
“你疯了?你一个不会游泳的你救得了他?你下去一点用都没有!”
池小闲也知道这样可能会毫无用处,但他内心深处的情绪波动已经战胜了理性。他不能干坐着继续等待,每等待一秒钟,希望就又流逝一些,等于说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方樾生命的沙漏一点点流尽。
他不能容忍。
反正他已经是丧尸了,他要是死掉了,说不定还给身边人减轻了生存压力和危险……
但方樾不一样!
他要赌这一把!
池小闲深吸一口气扎下水去,冰冷的水像寒刃一样刺入他的肌骨,让他的肌肉骤然紧缩。
没能拦住池小闲下水的Kevin狠狠地跺了一脚,又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有力气再下水帮忙了,他进食过少,之前跳桥又爬上来的那次耗尽了他所剩的体力,若不是有方樾,他恐怕已经溺死在河底了。
Kevin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与此同时,下了水的池小闲用脚狠狠地反蹬了一下岩壁,向幽深的水底滑去,然后努力睁开眼睛。
这次比第一次要适应得多,只不过眼睛还是酸胀得涩疼,像是撒了把盐似的。
略长的头发水草似的在河水中漫舞着,时不时地遮挡住他的视线。池小闲将头发捋至而耳后,撑着眼睛艰难地四处寻找摸索。
然而在这片混沌的幽暗中,能看清的只有身边两米内的东西,再远一点的地方,什么也看不见,是一团未知的漆黑,唯一的手电筒还在方樾身上。
砰!砰!心脏骤然重锤两下。
不断下沉的池小闲停止住扑腾,他意识到了什么,干脆凝神去感受来自心脏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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