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久这次配合姜何,进了一家西式简餐餐厅。餐厅里环境很好,原木色调的装潢,背景音乐是柔和的古典钢琴曲。
辛久一眼就知道这地方东西不会便宜,一落座便低声跟姜何说:“你选的地儿,你请客哦。”
姜何无奈地低笑:“好……菜你随便点。”
辛久又补充:“下次我定地方,我也会请你的。”
姜何脸上的笑根本收不回去,一味没主见地点着头:“都可以。”
由于说要给赵以温时间,姜何和辛久两人也并不着急,并不赶时间吃完回去。
原本这也是姜何和辛久沟通的极佳场合,但从等菜到吃饭到结账,辛久根本就没给姜何“发表演说”的机会。
好像早上原舒辰来店里的记忆被抹掉了一样,辛久和平常的状态一模一样,跟姜何有说有笑;和刚确立恋爱关系的情侣们一样,乐此不疲地尝试着小而黏糊的肢体接触。
姜何被辛久的表现弄得不知所措,感觉在这样甜蜜的氛围里,自己不该讲些严肃的煞风景的话;只能先配合辛久的行为,用小腿夹住辛久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的脚,借着桌上餐牌的遮挡,揉捻着辛久递过来的指尖,默默把嘴边想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回到店里之后,赵以温大概已经跟原舒辰聊完了,见辛久和姜何回来,轻松地朝两人笑着挥手,然后自己出去吃饭了。
一直到下午,还是没有人问起半句今早的事情。
姜何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就像是房间里有一头大象旁若无人地走,里面的人却都装作一切如常,缄口不言,对这头明显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巨物视而不见。
省去了麻烦的解释环节,姜何应该很轻松才是;但姜何却觉得心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喉咙像是卡着鱼刺,每一次心跳和呼吸都会带来奇怪的感觉。
姜何想把石头搬开,想把鱼刺吐出来,可店里的两个人都礼貌地保持着所谓的“边界”;姜何实在忍不下去了,一声不吭地出了店门,撑着伞在雨里越走越远,拨通了给许斯哲的电话。
“喂?”许斯哲应该不忙,很快就接了电话,声音懒洋洋的。
姜何开门见山地开口:“我遇到原舒辰了,今早。”
“啊?!”许斯哲猛地在椅子上坐直了,听筒里传来明显的椅子滑轮滑动的声音:“怎……怎么回事儿?这次真不是我啊,我绝对没跟她说过你的事!你都说绝交了……”
“我知道不是你,是……”姜何停顿了一下,“就是个巧合,她来我们店买花,跟我碰上了。”
“我的天……”许斯哲震惊得无以复加,在电话那头哑口无言了许久,才问:“那你们聊什么了吗?她现在是准备回国常驻了?你们没吵起来吧?”
“我早没话跟她说了,吵不起来。”姜何有点无奈,长呼了口气,心里总算稍稍痛快了点:“你看!像你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啊!好奇我俩发生什么事,还有没有矛盾,这才合理对吧?”
许斯哲没听懂姜何这通没头没尾的话,在电话那头愣了两秒,问他:
“你说什么呢?哪种反应不正常?发生什么了?”
姜何叹了口气:“辛久,之前跟你见过的,昨晚正式跟我步入恋爱关系的人,他当时也在场。他听到原舒辰跟我说‘好久不见’,也听到我跟她放狠话了。他……他……你觉得,我需不需要把我跟原舒辰的事告诉他?”
许斯哲反应了一下,迟疑着问:“你想瞒着他吗?”
“不是,是他根本没想问我这些事。”姜何找了一处没有积水的地方站定,跟许斯哲继续说:“他好像根本不关心我跟原舒辰之前发生过什么,也不好奇,完全没有要我说的意思。我……我就是愿意说也没法开口啊!”
许斯哲沉吟了一下,分析道:“说不定他只是怕了解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要处理自己跟原舒辰的关系。再说,你对原舒辰也没有过什么浪漫往事,你说不说其实问题也不大……吧?”
“不是这些……”姜何有点语无伦次了:“就是……就是辛久他怎么能不问呢?明明我跟原舒辰重遇的场景这么容易让人误解,而且明明我能很完美地解释给他听,可他为什么不问我呢!”
好歹也是七八年的朋友,姜何说到这份儿上,许斯哲基本也就明白了。
明白了以后,许斯哲却并不知道要怎么跟姜何解释。姜何不知道辛久的想法,不知道辛久为什么不问原舒辰的事情,许斯哲更不可能知道。
“要不……”许斯哲没有更好的办法:“你就直接问他为什么吧,在我这儿生闷气辛久也不知道啊。”
“我……我哪有生闷气?”姜何有些慌乱地辩驳:“我只是打来告诉你我碰到原舒辰了,没别的事儿我挂了。”
“哎?”许斯哲满腔的不可置信。
姜何才不理会许斯哲的茫然和震惊,立刻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比起这个,姜何更为自己的沉不住气而心惊。
姜何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这么小的事情牵绊住脚步。知道这不过是个自己一问便知的事情,却还是在放任自己难过生气,非要对方先猜中自己的心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对方的关心和在意。
曾经不能理解、甚至嗤之以鼻的做作行为,居然真的有一天,如此真情实感地被自己做了出来。
尽管姜何自己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从他打完电话回到店里,到晚上关店门准备回家的这一段时间,姜何一直单方面与辛久保持着冷战状态。
十点左右,持续了一整天的雨停了下来。南州市的暑热被清退了大半,夜风吹过时,已然是半丝热气都没有的程度了。
小区里,散步遛弯的人不算多。辛久和姜何并肩走在一起,胳膊偶尔撞在一起,两人便都稍稍向一旁撤一点,走几步之后又撞一下,便又撤一下。
就这样重复了好几次,辛久和姜何都没说话;直到某一次,两人的胳膊又一次撞上的时候,辛久伸手牵住了姜何的几根手指。
姜何的步子明显乱了一下,慌乱间有点同手同脚,但很快就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过来。
心动归心动,姜何仍在怄气;即便被辛久牵住了手指,也没立刻就回握住辛久。姜何只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
“怎么了?”
“是我要问你怎么了吧?”辛久轻轻捏了捏手心里那几根手指。
姜何本来也没跟人冷战过,生气倒是其次,委屈早就忍不住了;见了台阶就下,有些气鼓鼓地说: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关心我呢。”
辛久把自己的手指从姜何的指缝里滑进去,五根手指都扣在姜何的手背上:
“如果原小姐对你来说是很不愉快的经历的话,你也可以不用告诉我的。你们过去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是你的生活,我不是一定要知道。最重要是你觉得舒服,不要有压力。”
姜何稍稍迟钝了一下,也握住了辛久的手。两人紧紧扣住的十指传递着相似的体温,姜何轻笑了一声:
“辛久啊……你真的很会说一些我接不住的话。”
姜何这天才忽然意识到,辛久的体贴其实从始至终都带着种尊重和疏离,从未真正放下过“自我”的壁垒。好像他无论何时都做好了独自一人的准备,并且好像无论何时都能一个人生活得很好。
在之前,姜何当然会把这归为辛久独立又成熟的魅力。可作为辛久的恋人,姜何觉得自己对于辛久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像是时装上一个画蛇添足的装饰物,丢掉了也没影响、不可惜的那种。
姜何有点说不出话了,剩下的一路上都只是辛久在说话。
“你下午出去的时候,店长跟我聊了几句。店长说,一段关系最重要的就是彼此都要找到舒服的状态。但很多时候是找不到的,也不用勉强,只是不那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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