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姜何不会再被辛久骗到了,嘴角带了点向上的弧度:“辛久先生愿意无薪在店里工作,我已经很感激了。去帮你拿几件衣服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该做的。”
辛久被姜何的反应搞得有些头皮发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却又指不出是哪里不对劲,盯着姜何的眼睛有点犯怯。
“嗯?好吗?”姜何嘴角的笑意更甚。他的手已经准确地从背包的夹层里取出了那串钥匙,在空中晃了晃,钥匙和仓鼠头挂饰碰撞出一串熟悉的声响。
“啊……好吧。”辛久只好先答应下来。
姜何貌似是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拎着辛久的背包进了自己的卧室,并且把门关了。
辛久无意识地撇了撇嘴轻笑。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姜何,他藏这个没什么价值的包的时候,谨慎得像是在藏人人觊觎的宝贝一样。
真的很像一只傻乎乎的准备越冬的仓鼠。
第二天上午,避开早高峰,姜何照例把小禾鼠藏在自己衣领下面,出门打车去了辛久的住处。辛久一路上也没安静几分钟,给姜何讲了一路窗外的各种地标。
南州市是一座颇有历史的城市,新旧接替间,能看到很多时间走过的痕迹。可能某座购物大厦的背后,就藏着一片拥挤的旧楼;某座新落成的立交大桥旁边,还矗立着一间仍有香火的祠堂。
不过姜何家附近,这种情形就很少见了。姜何住的区域算是新区,开发时间不过二三十年,街道和建筑都颇有现代感,生活也很便捷。有几所大学的校区,也有不少的楼盘,还有各种配套的娱乐设施公共设施。
辛久的住处确实很远,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姜何之前完全没有来过,甚至可能连路过都没有。
姜何其实很惊讶,他从前真的没有想到,南州市居然也会有这样的角落。
说是城中村可能都不恰当,这里连周围用以衬托的“城”都没有,完全只是一个被城市化漏掉了的江中小岛。
这里的马路很窄且不平整,路边也没有人行道;不知道这街道到底是给人走的还是给车走的。道路两侧有挂着鲜艳招牌的小商铺,每间店面门前都会突出来一块,或是冰柜或是空调的外机,排列得很不整齐,逼仄又混乱。
姜何走在其间,颇有种没处落脚的错觉,走得曲折且缓慢。
辛久倒没什么异常,在姜何肩膀上给他指路,指导姜何在本就混乱狭窄的巷子里越走越深。到终点的时候,巷子甚至缩到了只能勉强容两人并排通过的宽度。
“就是这儿,那个最短的钥匙是用来开这个门的。”辛久说。
姜何上下打量了一下这扇已有锈迹的绿色铁门,看上去实在很小,地上还有一片湿哒哒的水迹。
无奈巷子太窄,姜何站在门前开门时避无可避,楼上不知道哪一层的空调外机漏水了,冰凉地滴在姜何的头顶。
更让姜何想不到的是,这扇门进去之后,还有一串差不多逼仄的楼梯。
一楼住着的应该是房东,辛久的房间在二楼。姜何不安地扶着楼梯的扶手,踩着窄得难以落脚的台阶缓缓爬上二楼。才刚准备抱怨一句“这种楼怎么能过消防检查的”,姜何就又被眼前几乎紧挨着的四个门吓到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楼下同样的面积,只造了房东一间房。楼上是怎么能分得出四间的?
“202。”辛久在姜何耳边说:“我住202,钥匙朝右边拧。”
辛久的房间貌似并不欢迎姜何,姜何转动钥匙时找不准使劲儿的角度,在门前足足耗了有五分钟,才“嘎吱”一声把这扇门推开了。
眼前的这个单间或许还不到20平米吧,实际使用面积大概10平米出头。房间里就一张床,一张很小的写字台,一个布艺衣柜,和一台洗衣机;好在带了一个聊胜于无的超小号独立卫浴。
窗户倒是有,但碍于楼与楼之间距离太近,几乎没有阳光直射。虽然现在室外阳光普照,可房间里不开灯仍旧是昏暗的状态。
灯的开关在门后面。姜何回身关门的时候,膝盖就已经碰到辛久的床沿了。
这就是辛久一直在住的地方吗?姜何觉得自己喉咙发干,有点说不出话来。
辛久在姜何肩膀上出声:“老板你把我拿下来吧,我变成人形去收拾衣服。”
还处在惊愕中的姜何确实脑袋还转不动,只好先依言伸手把辛久抓下来,放在自己身前这张一米二的床上。
一眨眼的功夫,床上出现了一片白花花的少年裸背。
辛久朝床的角落欠身,背对着姜何,拿起一件宽松的浅灰色T恤套在身上,随后又穿上一条蓝色的棉质短裤。
系好腰间的裤带,辛久才半跪着回身,朝还愣着的姜何很轻地笑了一下:
“坐吧。我的床随便坐。”
辛久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拖鞋,走到布艺衣柜跟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拽出一个行李箱,开始拾掇衣服。
房间里太安静了,布艺衣柜的拉链声都显得有些刺耳。
“怎么了?”辛久一边从衣架上取衣服,一边回头看仍旧站在原地的姜何,语气里满是轻松的笑意:“没想到这里也能住人吗?”
姜何就这样看着辛久,也没说话。
辛久不觉得尴尬的,他似乎只是想把这个过分空的气氛填满,仍旧用原先的语气,讲得很随便很轻松:
“这房子挺不错的啊,租金月结,水电免费,押金只交500,你想找这样的房子也不容易呢。而且这周围什么都有,商店饭店,有时候很晚回来他们也亮着灯。也就是最后这段巷子里的路有点暗,偶尔会走岔,但也就是偶尔啦……整体我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我只是禾鼠嘛,对禾鼠来说这简直是豪宅了!对吧?”辛久笑着转头去看姜何。
即便辛久就在窗边,这个笑容也没能得到阳光的青睐。但辛久仍旧笑得很自然,很由衷,很灿烂;像郁金香明黄色的花瓣。
姜何的心有点隐隐的抽痛,仿佛那花瓣变成了一片片薄且锋利的刀刃,飞到他心口,划出了好几道浅浅的渗血的伤痕。
姜何知道辛久在撒谎,他没戳穿罢了。
床上的被子和枕头明明还有用过的褶皱,床角枕边的位置放着皱巴巴的睡衣,还有开着盖子的洗衣机……在这个不足20平米的空间里,辛久明明是以人的形态在生活。
辛久在花店兼职,在城市的各个地方穿梭,见识过各种灯红酒绿、繁华惬意的场面;再面对这间什么也不是的单间的时候,居然还可以笑着说他很满意了。
“我收拾好了!”辛久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把箱子推到姜何面前,很有仪式感地把拉杆递到姜何手里。
辛久稍稍弯起眼睛:“家具都是房东的,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交给你了!”
姜何用一只手试着提了一下,这箱子可能还不到30斤;提起来的时候姜何差点没站稳。
这个重量,就是孑然一身的辛久、身负秘密的辛久、不能轻易信任别人的辛久,二十余年人生的重量了吗?
姜何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里的行李箱拉杆。
回去的路上,姜何和辛久都很安静,一言不发。辛久不再像来时那样,兴致勃勃地在姜何耳边说话,他似乎是心情不太好。
姜何知道原因。他拎着箱子下来的时候被房东叫住了,房东得知姜何是202住户的朋友,就问了一句他下个月还住不住。
辛久在姜何耳边说“住住住”,姜何却没听,把钥匙还回去,跟房东说不住了。房东倒没为难姜何,只说临时退租的话押金是不退的。姜何说不退就不退。
辛久在姜何退房之后就没说话了。没有抱怨也没有质问,像是在等姜何自己解释。
姜何理智上觉得自己其实应该庆幸。辛久的这种居住环境,让他很容易可以以“担心”为由退掉房子,顺理成章地控制辛久的生活范围。这样一来,姜何最初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大半。
可是姜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想起辛久房间的样子,他心里难受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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