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炎定不舍地放开他,想为他揉一揉脸上压出来的痕迹,奈何军情紧急,压根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与心上人用来依依惜别,只能匆忙地留下一句,“我尽量中秋前归来,届时你我再接着品蟹饮酒罢。”说完,眷恋地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明景宸走到门边,对着黑夜中渐行渐远的火红帽樱注目良久,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调转回屋。
梅姑见他面上神色恹恹,忙将筷子塞回他手中,劝道:“菜都快凉了,您好歹再用些。”
明景宸望着两碟没怎么动过的蟹肉,发现连向来爱吃的秋蟹竟也激不起丁点口腹之欲,他将筷子一放,让梅姑叫人把菜撤了下去,自个儿坐在书房的窗边望着天际的蛾眉月出了许久的神。
【作者有话说】
螃蟹超好吃哟 (ˉ﹃ˉ)小宸的感情比较内敛和慢热,所以这段期间会感觉他不怎么care王爷,大家别急哟!
第79章 清扫祁州
因着鹜州军的变故,高炎定连夜点兵,亲自率众横跨甘、鹜两州前去援救。
他们一路衔枚疾行,长途奔袭,于第三日傍晚来到鹜、祁边线。
只要再往东疾行十来里路,就能穿过界碑到达祁州境内。
此时夕阳西下,橙红色的光亮将苍穹和将士们的铠甲染成同一色泽。
高炎定心底默算着时辰和路线,朝左右传令兵道:“速速传本王军令,命众将士原地休整半个时辰,今晚随本王连夜突袭祁州。”
“是!”
军令层层下达,即便是在此刻,他麾下部众也丝毫不见紊乱散漫,仍旧军容严整,威武勇健。
高炎定一边就着凉水吃干粮,一边在脑海中演算着今夜将要面对的各种状况及应对措施。
鹰隼般的利眸还不断关注着周遭的风吹草动,即便现下闲适地靠坐在树干边,他整个人却像是一只机敏警惕,令人望而生畏的猛兽。
突然,他快速地咽下口中的食物,蓦然站了起来,瞳孔中倒映的霞光迅速收敛,变成附着的坚冰。
他身后的将士很快也发现了异样,将高炎定围拢在中央安全地带,严阵以待。
只见十来骑卷着漫天尘土朝这边疾驰而来,马蹄声杂乱无章。随着距离拉进,骑士脸上的惶恐和畏惧愈发清晰,仿佛后头追着什么洪水猛兽,令这帮人没命地抽打马匹企图能迅速摆脱威胁。
高炎定耳聪目明,很快在喧嚣的杂音中分辨出不同于北地方言的粗粝嚎叫和吆喝声——那是胡虏在追捕猎物时发出的恫吓和欢呼。
高炎定面色冷峻,对左右道:“带几个人去看看。”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他麾下的七名勇士骑马去营救的过程中,那些好战野蛮的胡虏已经用长矛和斧钺收割了好几个人的性命。
那些人有的被砍掉了半边身子,有的被洞穿了心口,溅起的血液泼洒在瑰丽的苍穹上,竟令霞光都瞬间变成黑白一般的死寂格调。
七名勇士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丝毫不畏惧胡虏的血腥和残忍,与之在马背上斗了几个回合,顺利将之全歼。
而原先被追杀的十来个人只侥幸存活了两人,其中一个做文官打扮,身上穿着绣有云雁的官服,他一路逃窜中胳膊上中了一箭,此时伏在马背上由一名将士牵着马缰缓缓往这边走来。
这文官显然被吓得不轻,加之伤了胳膊仅凭他自己压根无法下马,在将士的搀扶下,废了好大的劲,这人才从马鞍上滑将下来,还因为腿软差点跌了个大跟头。
高炎定见怪不怪,面上和和气气地抱拳道:“这位大人是?”
这人刚死里逃生,见到桓朝的士兵,简直比见到骨肉至亲还要激动,他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想要整理下仪容,奈何他浑身上下除了胸前的云雁还剩一分光彩,其他各处都灰扑扑的,手并不比脸上干净多少,反而越抹越糟糕,成了个花猫脸,只有说话时露出的一口牙白晃晃得亮眼。
目光掠过高炎定身后的旗帜,他立马恭敬地回了一礼,文质彬彬地道:“下官是祁州的太守窦玉,见过镇北王殿下。”
高炎定挑挑眉,让手下将士取了干粮和水囊给眼前的两人,窦玉和他身后的壮汉立马千恩万谢地接过,也顾不得斯文不斯文了,就着水将干硬的馍馍三两口解决完,满足地拍了拍肚皮。
等吃饱喝足,窦玉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举止有多粗鲁,羞愧地闹了个大红脸,讷讷无言良久。
高炎定最不耐烦文官的这种作为,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味的龟毛穷讲究,遂有些不耐地问道:“窦大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如今祁州情况如何了?”
提到正事,窦玉瞬间苦笑出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溢着深深的愤恨和不齿,“魏大……魏言詹那厮通敌卖国,与戎黎、东娄那帮蛮夷里应外合,假意祁州兵力不敌,诱骗了王爷派来救援的将士进入事先设好的埋伏圈……”
后头他不忍再说,胸膛因为情绪起伏激烈不断地上下耸动,怒火令他整个人不住地战栗。
这回高炎定没有催促他,而是安静地等他自己平息下来。
窦玉揩去眼角的泪光,继续道:“而今蛮人在祁州胡作非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境内百姓驱之如牛马,就连……就连府衙都被他们全数占领了,大小官吏十去七八。”
然后他指着一旁埋头吃馍的壮汉对高炎定道:“还多亏了下官的这个随扈,没他的护持,也没法在这儿见到王爷您。”
高炎定听他这样推崇此人,立马将注意力挪向这名穿着打扮与先前被胡虏杀害的祁州官差截然不同的人身上。
他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年纪,方脸周正,双眼炯然有神,透着刀口舔血的凶光,且四肢有力,胸脯矫健,一看就是练家子。
似乎是怕高炎定误会,窦玉解释道:“他叫邹大,是南人,是下官早年在南地为官时结识的一名绿林好汉。”
绿林好汉?高炎定心底轻嗤,不过是说法好听了些,左不过是落草为寇的山匪强盗罢了。
但看在此人救了窦玉一命的份上,高炎定也不点破他俩的小小谎言,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两个月前,邹大在家乡无以为生,逃荒到了祁州,恰巧被下官碰上,因着早年的交情,便留他在家里当个护院。也是因为他与差役的护持,下官才逃过了胡虏和魏言詹的毒手,得以捡回了一条命。”
能在那帮胡虏手上拖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苟活下来,没点真本事还真没法做到,看来这个叫邹大的壮汉早年在绿林中也是个狠角色。
窦玉见高炎定对邹大一副兴致寥寥的样子,不禁松了一口气,知道邹大这个人好歹是在镇北王面前过了明路,今后也不会有人敢在北地对他的身份来历妄加置评了。
“王爷,您此番是打算夜袭祁州?”
高炎定也没打算隐瞒,毕竟自己身后跟了这么多兵,不是去给魏言詹擦屁股难道还是去打猎不成?
“正是,窦大人是有什么高见么?”
窦玉连忙摆手谦辞道:“不不不,下官一介文人,带兵打仗这等大事怎敢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不过下官奔逃的途中,听说魏言詹和胡虏有意南下琅州继续劫掠,还请王爷尽快出兵阻拦他们。”
高炎定抬头看了眼天色,下令道:“整顿兵马,咱们立刻出发。”说罢,他跨上骏马,居高临下地对窦玉道:“窦大人,你刚脱险且有伤在身,本不该再令你操劳,只是现下祁州的局势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有劳你陪本王跑一趟,助本王将祁州夺回来。”
这话说得格外自负傲慢,若是换做别人,窦玉定会觉得这人疯得不轻,才会猖狂如斯,可当这话出自镇北王之口,他也就不以为怪了。
窦玉颓唐狼狈的面容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他郑重地一鞠到底,语气中带着无尽的雀跃,好似高炎定不是邀他共赴战场,而是请他郊游赏花,“下官愿随王爷左右以供驱策。”
“好!”高炎定赞了一声,然后扬起马鞭,朝着东边鹜、祁边界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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