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景宸:……自己不过是因为担心人牙子真把他和涣涣分开发卖才说了这么一句戏言,至于集体发散出这么多想法么?
他可不能坐视这帮人对个小女孩下毒手。
他只能继续演下去,“你们能让我服软一时不能服软一世,总不见的和恩客做那档子事的时候你们也盯着我捆着我?你们若不依,我现在就一头碰死,谁都别想得到好处。”
莳花楼的老鸨见他性子烈,又实在舍不得这张脸,便道:“我答应了,你若乖乖听话当我莳花楼的花魁娘子,我便叫你们母女不分离。”买一送一也不算坏事,只要拿捏住了小的,还怕大的以后不安分?
心里的盘算打得噼啪响,老鸨怕被人截胡,连忙让身后的几个护院将明景宸与他的便宜女儿外加另几个看中的好苗子拽出人群,雷厉风行地与人牙子谈妥了价钱、签了契,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回到了自家花楼。
见他们要把涣涣单独带走,明景宸哭天抹泪道:“等等,给我点时间让我们母女俩说说话。”
老鸨不耐烦地说:“如今卖身契都签了,你最好放机灵点,你女儿在我手上,她的好坏可都看你表现。”说着将涣涣往他身上一推,“快点,至多半盏茶时间。”
明景宸泪眼婆娑,“妈妈,给我们松松绑罢,实在受不住了,孩子又小,别绑坏了。”
“你事怎么这么多?”犹疑爬上老鸨布满细纹的眼尾,让这张半老徐娘、风尘味浓郁的脸添了几分刻薄,“可别打鬼主意,莳花楼有的是整治不听话姑娘的法子,要是自作聪明,有你苦头吃。”
“我哪儿敢呢?”明景宸哽咽,像一枝沾了晨露的花,我见犹怜,“我只想抱抱她哄哄她,若不然,待会儿见不到我,她闹起来,你也烦心。”
老鸨打量这对母女,想到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她们孤儿寡母,弱不禁风,自家护院一只手就能撂倒,实在没什么好担忧的。
于是她便同意了给俩人解绑。
明景宸动了动酸痛的身子,然后一把搂住涣涣,嘴上心肝儿肉地哭喊,演得倒像那么回事。
趁着众人不注意,他悄悄对涣涣耳语道:“抱住我。”
小女孩立刻乖顺地搂紧他脖子。
断了的那只手虚虚地搭在她身上,他踉跄着站起来,用另一只手一边轻拍孩子的背,一边哼起了小调。
老鸨以为他是要哄孩子睡觉,警惕心在对方的哼唱里又放下了大半。
明景宸唱了一段,开始在原地来回慢慢走动,这也是寻常妇人哄孩子时的惯常表现,因此没有任何人阻拦他。
明景宸看似低眉顺眼,实则从被带入莳花楼后就一直在观察此地环境布局。
他们现在位于三楼的一间屋子里,出门就是一条走廊,贯通这一层所有房间。屋子临窗,为了防止楼里姑娘私逃,只能打开一道约莫三指宽的缝隙用来通风。
老鸨和六七个护院站成一排将门堵住,这些穿着短打的壮汉一个个膀大腰圆,持刀拿鞭,在一旁虎视眈眈。
明景宸慢慢踱到最侧边,像是光顾着哄孩子忘了看路,猛地一抬头看到眼前站了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后吓了一大跳。
在护院眼里,他像只受惊的鹿,想躲开,又因为裙摆太累赘被绊了一脚,眼看就要摔在自己身上。
那护院求之不得,随着那张动人心魄的脸越来越靠近,他不禁心旌摇曳,浑身的骨头都软化了下来。
他感觉到自己放在刀柄上的手被一只指尖带着冰雪冷意的手抚过,那护院下意识松开刀柄想抓住对方,然而那只手却意外的灵活,巧妙地躲开了他的禄山之爪。
只听耳畔一声铿锵刀鸣,刀刃反射的弧光刺得众人无法视物。
明景宸单手舞刀,大开大合,却不甚娴熟,他本身不擅长用刀,也就能唬唬外行人。
他将短刀舞出了长枪的虎虎生风,冷冽森寒的气势将他身上不适宜的柔弱、病态剥离,只剩下一杆比翠竹劲松还要挺拔清矍的身姿,如万军中取人首级的常胜将军,令人胆寒屈服。
老鸨惊呼,“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已经顾不上去想一个寡妇缘何会武,护院们只如同一群被赶着上架的鸭子扑腾着不堪一击的粗浅功夫,不过三两下,就都挂了彩。
老鸨又惊又怒,指着明景宸怀里的涣涣大叫道:“先抓小的!”
几个护院碍于他的短刀不敢近身,便用鞭子对着涣涣抽,更有那阴毒的,趁机绕到明景宸身后,专挑了背后伤处下手。
明景宸折腾了这么多天,伤势一拖再拖,早就是强弩之末,加上这些人里外配合,又阴损龌龊,让人难以招架。
继续缠斗下去并不明智,明景宸一不做二不休,在挨了一记后,借着转身的功夫一刀劈烂了窗棂。
他舞了个刀花震慑众人,随后不再恋战,跃上窗框,抱着涣涣果断跳了下去。
涣涣发出一声尖叫,小脸吓得煞白,然而明景宸嘴角上扬,在绵里带飒的春日料峭里笑得招摇明丽。
高炎定只觉得一道阴影当头罩下,有人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马背上冲他回眸一笑。
对方带着一身的波澜壮阔,跌入了他怀抱,撞进了他胸膛,搅弄了他人生,拨乱了他心湖……
【作者有话说】
为何明景宸对燕春阁耿耿于怀?
第27章 钟爱寡妇
明景宸没察觉高炎定的反常,他揉了把涣涣的鸡窝头,将黑不溜秋的小郡主展示给他看,“喏,你的侄女,打算怎么谢我?”
一大一小,跟逃荒来的难民没什么差别,若不是明景宸那双狡黠似妖的眼睛格外出众,就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把人丢在眼前,高炎定都不一定敢认。
因为无来由的心虚,高炎定撇开了目光,故作高冷地抬头去看莳花楼。
三层的高楼说跳就跳,如果自己没有碰巧打马经过,他俩会怎样?
高炎定不敢去想,他捏紧了马缰,眸光渐沉,说出口的话都带了兴师问罪的火药味,“怎么没摔死你?”
明景宸目光流转,虽然憔悴不堪,却有一股恣意风流,能撩拨人的心弦。乱发被吹开,露出沾了血污的前额,即便形容狼狈,可他似乎混不在意,眼中夺目的神采仿佛自己仍旧锦衣华服站在云端,高高俯瞰众生。
这是与生俱来刻入骨子里的高人一等。
高炎定注视着那点与肤色极为不称的污垢,心底似乎有只手不断地搔刮,实际上,他刚说完就后悔了,碍于面子又不知如何找补,着实没有闲暇顾及自己的异样。
身下的名驹与主人心意相通,在原地踏步,不断喷着响鼻。
明景宸伸手在马脖子上富有节拍地轻按了几下,又顺着鬃毛一下一下地梳挠,马儿低长地嘶鸣数声,须臾间温顺了不少,他斜觑高炎定,道:“多亏了这好马儿,我远远地就听到它的马嘶和蹄声,便知道是你来了。”
前面的话都被直接无视,脑海里只有那句“知道是你来了”反复回荡,高炎定忽然感到脸皮出奇的灼热,这温度烫不死人,却纠缠在血肉里,让人赧然、羞耻。
这祸害知道自己在楼下,所以毫不犹豫地往下跳,他这是信任我么?
他越想脸上的火烧得越旺,话都有些说不流畅,“别……别胡说……”
“嗯?”明景宸感到有些不对劲,狐疑地打量他,高炎定立刻倨傲地抬高下巴,对身后亲卫下令道:“抓人!给我严查究竟是谁枉顾云州的法令,给这群人大开方便之门,纵容他们走私人口,逼良为娼!”
莳花楼上鬼祟的人影听到这话,骇然地跌作一团,等想到要逃时,已然来不及了。
不出半个时辰,关于镇北王派兵捣了一干秦楼楚馆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茶馆酒肆议论纷纭,有人信誓旦旦说亲眼看到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当街拦了镇北王的马,哭诉莳花楼要强抢她入娼门,她宁死不从逃了出来,求镇北王替她做主。
镇北王一怒之下派兵查封了那一带的烟花柳巷,又见那寡妇美貌动人,便将她母女二人裹挟上马带回了王府。自此,再也没人见到过那对母女,想来是被镇北王金屋藏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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