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是这样想的,但他不好这样和梅姑说,恐惹她担忧,遂笑道:“这便很好。”
梅姑喜滋滋地与珠云坐一旁开始讨论究竟用哪一块布料,用哪种颜色的丝线来做这个三多图的荷包。
她们忙了好几天,一共做了十来个荷包,然后把薛苍术整理好的药材一点点地装进里头。
明景宸今天手上稍稍有了点力,便提出要帮忙,梅姑就把那个三多图的荷包塞给了他。
他拿东西的手还有点抖,摆着薄荷、冰片、菖蒲等几样药材的小几就搁在床边。
一不小心,荷包并少许药材就掉在了地上。
明景宸瞟了一眼兀自在做事的三人,见没有注意到这边,不禁松了口气,他微探出上半身,企图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
然而他的手刚艰难地触到地面,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握住腕子,自己整个人也被拦腰捞起来,被强硬地按在靠枕上。
高炎定冷着脸,凌厉的眉峰深皱,眼里写满不赞同。
明景宸略嫌烦躁地躲开那道视线,挣了挣手腕,可惜纹丝不动,他有些恼了,面带薄怒,“放手!”
高炎定盯了他良久才松手,顺带弯下腰把地上的空荷包拾了起来,拇指摩挲上头绣着的鸿雁,就听明景宸略诧异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
明景宸道:“不该是三多图么?”他记得前两天梅姑问过自己喜欢哪款布料,自己随手胡乱指了一块,就是高炎定手上这个颜色。
方才梅姑给自己荷包时,他没仔细瞧,导致现下才发觉不对。
珠云见到高炎定向来是能安静如鸡就绝不哔哔,但她也有一点点想要显摆的小心思,便忍不住凑到床边来小声道:“图案是两面的哦。”
高炎定将荷包里衬那一面翻了过来,果不其然,里头绣着三多图,整体轮廓与方才外层的大雁如出一辙。
梅姑听到这边动静,走过来夸道:“小珠云可了不得,奴婢才教了两天,您看这双面绣就绣得有模有样。”
珠云羞红了白净的小脸,又忍不住偷觑众人,嘴角的小得意藏都藏不住。
明景宸笑道:“绣得确实不赖。”
这下小丫头更如同吃了蜜糖一样喜不自禁了。
高炎定攥着那空荷包只默默听他们说话。
梅姑察言观色,看出对方似乎有话要单独与明景宸说,便识趣地拉了下珠云的袖子,自觉地退了出去。
等闲杂人等都走了,高炎定一边抓起小几上的药材往荷包里塞,一边说道:“这几日外头事忙耽搁了来看你,你可好些了?”
明景宸不经心地敷衍点头,又见他只胡乱地将几味药材填塞在荷包中,和薛苍术之前说的比例分量大相径庭,刚要开口提醒,却听对方又道:“我明日天未亮就要启程离开安宛。”
明景宸心头一跳,总算不再去关注荷包、药材,终于抬眼直视对方。
高炎定英挺的眉眼中裹挟着数不清的情绪,明景宸不知那代表着什么,却只感到这些情绪犹如排山倒海般朝自己而来,就快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了。
他略慌乱地将目光与之错开,淡淡问道:“是去军营么?”
“不是。”若是往日里,高炎定兴许还会故意在他面前卖个关子逗逗他,只是今日却没兴致做如此无聊的事,他直截了当道,“此次我是去帝京,来回外加办事大约要两个月时间。”帝京?!
明景宸瞳孔微张,脸上有瞬间的空白,即便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住了外放的情绪,也还是被时刻关注着他的高炎定看在了眼底。
高炎定攥紧了那荷包,里头装了一半的药材与柔韧的面料摩擦,发出嘎吱嘎吱的稀碎声响,他仿若未觉,“你去过帝京!”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敲响在脑内,令明景宸身躯微晃,然后很快又被他扶住了双肩。
高炎定感受着掌下肩胛,只觉得这人如同琉璃骨上包着一层美人画皮,既脆弱又烙手,“你去过帝京或者……你压根就是来自帝京,对么?”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去帝京啦,猜猜王爷为啥突然要去帝京?他会带小宸一起去么?
咱们周五见(〃'▽'〃)
第58章 下马作威
明景宸闭口不言,只用乌沉如渊的眸子凝视他。
高炎定便什么都明了了。
自己果然猜得不错。
他见这人眼中燎起两簇火苗,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他原本不是个喜欢自辩的性格,却也不想自今日起当两个月无处申诉的冤大头,便冷声道:“我去帝京不是为了专程调查你。”
明景宸显然不信。
高炎定只好继续解释,“下个月初十是万寿节,不久前,帝京来了密旨,要我入京为天子贺寿。”
明景宸这才知道,他先前说近日忙碌原来是在为进京做准备。
说来六月初十,确实是兕奴的生辰……
明景宸眸中掠过暗影,快得几乎捕捉不到。
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不敢将五十年前记忆中那个玉雪可爱的兕奴与今时今日别人口中荒淫无道的昏君联系在一块儿。
他偏执地想要去帝京亲眼见一见那位“天授帝”,亲自去寻找答案。
藏在锦被下的手攥紧,他张了张嘴,想要让高炎定带上自己同行。
然而对方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未等他出声,便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此行,除了押送贺仪的五十亲卫以外,我不会带任何人同去。”
明景宸脸色愈发苍白得透明,只听对方又道:“我把金鼓留在府中,若有事,你大可差遣他。你只管好生养病,旁的不用去烦心。”
说罢,高炎定似乎还有未忙完的事要做,没在听雪堂多做停留。
明景宸望着窗上各色的光影,愣怔了许久,直到梅姑担忧地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意识到一件事。
高炎定把梅姑和珠云为自己做的荷包顺走了。
到了傍晚,连薛苍术都听闻了消息特地跑来找高炎定打探。
薛神医神秘兮兮地朝他使眼色,奈何两人压根没有一点心有灵犀的默契,任凭她挤得眼睛抽搐,对方也不知她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薛苍术无能狂怒,见私下无人,干脆直白道:“你去帝京可别冲动行事。”边说边指指头顶,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下,高炎定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用一种既轻蔑又好笑的眼神将薛苍术上下打量。若是别的男子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一个女子,那算是轻薄失礼了,可高炎定做来,却不会让人想到下、流无耻的地方,只会觉得这家伙鼻孔长在脑门上,真是嚣张傲慢到人嫌狗厌。
薛苍术就有这种感觉,恨不得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
“看什么看!”
高炎定冷笑道:“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自作多情?以为我此次进京会去弑君?”
薛苍术被他说得面皮上青一阵红一阵,仍死鸭子嘴硬道:“哼!我看你是想出尔反尔!”
高炎定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她话中深意,对方非但不是来催促自己履行当初在荆南的承诺,反而是害怕自己一时冲动真在帝京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只是这人的性子倒是和听雪堂里躺着的那位在某些地方颇为相似,什么好话偏要拐弯抹角、含沙射影地说出口,再动听、关切的话到了他们这种人嘴里,都能把人活生生气吐血了。
有时候,高炎定都替他们累得慌。
他道:“答应的事自不会反悔,而我也不是冲动易怒的莽夫。”
薛苍术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担忧实属多余,但仍旧管不住脚地非要亲自跑来确定不可。
理智的人都知道,天授帝再该死,也不该死在当下,不该死得不明不白,不该明面上死在高炎定手中。
要问的事问完了,薛苍术拔腿就要走,结果人刚转身就被叫住,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瓮声瓮气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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