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人开了库房,将府中现有的药材、被褥、衣物整理好陆续送了出去。
而她不吃不喝,抱着女儿的布娃娃苦苦静候一个能判她生死的讯息。
只是高炎定那边的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丈夫身前的心腹——玉鞍。
谭妃震惊万分,她顾不上悲痛,换了身衣裳,赶往前堂会客的地方去见了他。
多年未见,谭妃第一眼再见玉鞍就怔住了。
玉鞍此人自小跟着高炎平,谭妃对他相当熟稔,可面前这个跪在地上朝她请安的人,却跟印象中的大相径庭。
枯瘦干瘪,头发已有零星的白,满脸饱经风霜,若是和金鼓站一块儿,哪里像同龄的结拜兄弟?
谭妃语塞,对面这样陌生的玉鞍,不知要如何开口。
玉鞍连磕了三个头,布满细纹的眼眶含着热泪,他哽咽道:“王妃……”
谭妃立刻滚下一串泪来,只因自丈夫去世后,小叔承袭王位,为了与高炎定将来的正妻区分开,也为了与之前区别开,她亲自命阖府上下改口称呼自己为谭妃。
而今乍听到旧称,想起往事,才一时失态。
她用绢帕贴了贴眼角,等止住了泪意,立马让绿蜡将玉鞍搀扶了起来。
“这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既然没死,怎么到了如今才回来?”
玉鞍又扑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是末将的错,四年前没能保护好王爷,到了而今才寻着法子回来面见王妃报讯,凭白让您被奸人蒙蔽了四年!”
谭妃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奸人?什么蒙蔽?怎么话中有话,别有深意?
绿蜡机警,立刻将一众仆妇侍女遣退了下去,自己亲自守在门边防止有人窃听。
屋内说了什么发生了何事,绿蜡一概不知。
可奇怪的是,约摸一刻后,屋内突然传来杯碟扫落的碎裂声,她心头一跳,就听到谭妃在里头喊她名字。
绿蜡立刻开门冲了进去,只见谭妃面若金纸,惊怒交加,玉鞍被茶水浇了个透,头上、身上沾着许多茶叶和碎瓷片,额角破了一块,正汩汩冒血。
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反复道:“王妃,您要信我!”
谭妃指着玉鞍对绿蜡道:“去!去叫人绑了,堵上嘴,拖出去听候发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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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翡翠扳指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绿蜡手足无措,可不等她多想,谭妃已再次严厉呵斥,“愣着干什么,快快拖出去!”
“……是!”
几个健硕的仆从一拥而上,不顾玉鞍的挣扎叫嚣将人捆了个结实。
玉鞍喊得撕心裂肺,声泪俱下的模样令人侧目,“王妃!王妃!您要相信末将啊!您不能对王爷的真实死因视而不见,让那枉顾手足至亲,天地不容的猪狗鸠占鹊巢啊!”
谭妃怒目圆睁,尖声厉喝,“来人!来人!你们还不快把他的嘴堵上!”
堂内乱成一锅粥,玉鞍拼死挣扎,与仆混战成一团。
他行伍多年,即便现下已大不如前,但要反抗这些光有拳脚把式的仆役还是绰绰有余。
玉鞍一声怒吼,将他们全部撂翻在地,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谭妃剖白,“王妃,末将句句属实,一片赤诚忠心日月可鉴!四年前他害死了王爷,四年后他又对小郡主下手,他是要赶尽杀绝,彻底绝了王爷这一脉!您难道就想包庇于他,让小郡主也步上王爷后尘吗?”
他话音刚落,便听堂外一道威严的男声道:“小郡主金尊玉贵,福泽绵长,必将长命百岁。”
众人一看,只见高炎定龙行虎步地迈入堂内,他连一眼都未给玉鞍,只与谭妃见了个礼后,一撩衣摆,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上首。
他还穿着昨夜观灯时的衣裳,仪容算不得整洁体面,但在场没有一个人敢因此小觑他。
高炎定锋利冷冽的目光如有实质,令人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逆行,玉鞍原本那不顾一切的气势瞬间疲软了下去。
不过一眼,他便落了下乘。
高炎定道:“你是玉鞍?”显然连他也对这人四年来的变化之大感到意外。
玉鞍一改对谭妃的恭敬,毫不客气地说道:“末将是玉鞍,如假包换,如果不信,大可以找人来验明正身。”他话锋一转又道:“但末将究竟是不是,想来王妃娘娘理当有了判断。”
谭妃目光闪烁,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珠,她撇过脸去,既不看玉鞍,也不和高炎定对视。
高炎定并不在对方身份上过多纠结,玉鞍、金鼓从小跟着他们兄弟,对方究竟是不是,他心里门儿清。
“玉鞍,你四年来杳无音讯,今日出现,何故就惹得我大嫂发怒意欲将你拿下?”
玉鞍道:“您真的不知吗?”
对方的讥讽落在高炎定眼里不痛不痒,他哂笑道:“本王如何知道?你难道不给本王解惑么?”
谭妃捏紧了帕子,眼中溢满惶恐和苦痛,想阻止他俩继续交锋,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玉鞍:“您如今是超一品的王爵,连远在帝京的天子都要忌惮您三分。可这爵位是您踏着自己兄长的尸骨得来的,您良心何安?就不怕遭天谴?”
这话一出,堂中的仆从侍女无不为之侧目,若不是谭妃治家严明,高炎定积威尤甚,早就交头议论开了。
谭妃一听就要命绿蜡清场,却被高炎定拦了下来,他道:“大嫂,我行得端坐得正。当年兄长横死,我承袭爵位,父亲和他的遗志,我始终不敢忘。后来因我治理云州有功,震慑戎黎保我朝北地稳固,天子又加封我为镇北王。这爵位、名分,来路之正,我高炎定不怕他人非议。”
他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一声钟磬,将各种歪曲阴暗的猜疑瞬间粉碎了个干净。
谭妃似被说动,却不想玉鞍突然跪倒在她面前,双手平举呈上一物,眼睛却怒视高炎定,质问道:“既然您这般信誓旦旦,那这物件作何解释?”
谭妃一愣,瞳孔蓦然睁大。
连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高炎定都不禁眉宇微拧。
那是一枚翡翠玉扳指,通体无杂质,碧透翠绿,只是上头沾了些陈年老垢,使得它鲜明欲滴的外观略显陈旧,有些美中不足。
谭妃拿起细看,发现确实颇为眼熟,她犹疑地去看小叔,心底有了个猜测。
玉鞍道:“这枚扳指您不会不认识吧?”
高炎定冷笑,“当然认识,这是当年我初学射箭,老王爷给我的翡翠玉扳指。”
“好!好!好!”玉鞍连说了三个好字,怒意勃发,“您敢承认就好。这翡翠扳指原是个古董老物件,是老王爷的心爱之物,到了您手上也是爱若珍宝,常年佩戴。”
说到此处,玉鞍的目光从高炎定现下戴着的墨玉扳指上转向谭妃,“镇北王的扳指究竟是何时遗失的?为何又到了末将手中?”
谭妃思索了片刻,仍不解其意,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玉鞍道:“王妃,您难道看不出来么?这枚扳指上的污垢就是您夫君临死前流的血!”
“什么!”谭妃大惊失色,差点把翡翠扳指摔了个粉碎。
她双掌合拢,将扳指紧紧握在手中,浑身颤抖,嘴唇微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玉鞍眼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四年前王爷于春猎中惨遭杀害根本不是戎黎人所为,而是你——高炎定!是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为了权利和爵位,不顾血缘天理,残害手足!”
“这枚翡翠扳指就是证据!当日你杀害自己兄长时,遗落在了山坳中。而我侥幸未死,趁你离开后拿走了这唯一的证物!”
为了进一步揭穿高炎定的真面目,玉鞍解开衣衫露出上半身。
只见箭伤、刀伤、鞭痕以及各种刑具落下的新旧伤疤纵横交错地遍布于前胸后背,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看痕迹还都是这些年留下的。
谭妃惊得捂住了嘴,为眼前所见感到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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