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随着厉云埃不疾不徐的脚步落定,此刻已然清醒的萧临危忽地张口。
意外的竟听不出任何慌张与狼狈:“本王就知道你会来。”
于是江恶剑多少有些诧异地想,萧临危是故意栽进司韶令的手里,笃定厉云埃知晓后定会找上门来?还是事已至此,在强作镇定?
不待他继续深想,只见厉云埃似在他面前驻足片晌,已然将萧临危此刻处境尽数收入眼底,倒也没有过多惊讶,而是如他一贯冷淡地开了口。
“是谁出卖了阿韶?”
明显猜出以萧临危眼下这副模样,司韶令定是安然无恙,他并未询问其他,而是直奔关键所在。
不过昏暗中,江恶剑又抬眸看向身前毫无反应的人,听见厉云埃的声音,司韶令竟无动于衷?
随即才转念想到,以他的耳力,早在厉云埃进来时便应听了出来。
那他为何一直没有出去?
“司韶令……”
以为他或许因着二人挤在一处的姿势不方便行动,江恶剑几乎未发出声音地张了张嘴,不再耽搁地一手欲推开柜门。
却腕上一紧,被司韶令突然制止。
“王妃此行只为问这个?”而令他又一愣的是,萧临危竟说话间还能笑得出来。
他轻嗤了一声,略带戏谑地接着道:“原不是来解救本王的?”
“也罢,”见厉云埃没有理会他,他又自顾道,“来日方长,本王有的是耐心。”
厉云埃道:“你若如实回答,我与你曾经恩怨,便一笔勾销,成亲后我自会同你相敬如宾——”
“你难道不好奇,本王为何一定要选你做王妃?”
紧盯厉云埃终于骤冷的眸子,萧临危蓦地打断他,像是并不在意厉云埃多年前的记恨,更完全不担心此刻万一惹恼了厉云埃会有如何后果。
“你的心思与我无关。”而厉云埃稍作停顿,语气倒依旧淡定,对于“王妃”这一强加的身份好似当真已尽数接受。
唯一关心的是,五派中究竟有谁想要在暗地里置司韶令于死地。
“你倒是没变,”偏偏萧临危几度将话题绕开,甚至每一句都意图在他平静的眼底激起波澜,“和小时候一样,让人见了便想欺辱。”
想撕了他那层分明自幼便待任何人都柔软,却唯独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嘴脸。
“你也一样,”厉云埃却仍不给他一丝情绪地开口,“你以为南隗真的不知,那些遭人加害的北州来使,实际皆是右贤王的旧部。”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曾与他水火不容,当年我被他掳至北州,你为同他争夺王位,因而从他手上劫走我,又以我为筹码,与我爹娘及南隗合作,助你将他铲除。”
“如今他这几名旧部,倒是如你所愿,全部暴毙在此。”
厉云埃几句话一出口,连同屏风后藏身的两人显然也诧异不已。
那几名北州鬼士的真实身份,原与萧临危的政敌有关?
难道说一切皆是萧临危所为?
既能除去异己,又可向南隗提出条件?
江恶剑更是屏住呼吸,难得听厉云埃比寻常话更多些,最后冷声道。
“此次你提出联姻,圣上已赐我郡王封号,这么一来,你也可借机震慑同你连年交战的青邺,向他们证明你与南隗朝廷、武林皆已联手。”
“哦……”
谁知萧临危听他一番话落,只停顿须臾,便反问道:“所以王妃觉得,此事从始至终,都由本王一手策划?”
“不是么?”
“倒也没错,”萧临危竟就干脆承认道,“他们的确该死。”
“只是想不到王妃看似淡然,对这些世俗利弊分析得倒透彻。——不过那又如何?南隗既然找不到证据,还不是要答应本王的条件?”
“萧临危,”厉云埃却已不愿与他多言,再次问道,“你这些算计虽深,我却并不在意,我今日只想知道,谁要害阿韶。”
“可以。”
出乎意料的,萧临危这回立刻回答。
江恶剑不禁了然地想,怪不得司韶令不肯现身,他们贸然插手逼问,这萧临危兴许反而不会轻易开口。
遂也竖起耳朵,江恶剑心内翻腾,只待得了对方姓名,马上前去算账。
却听见萧临危不紧不慢道:“但此番来访路途遥远,不便有坤奴随行,如今多日未曾纾解,只得劳烦王妃亲自动手,若将本王侍候舒服了,自会如实相告。”
……
自然听说过北州的“坤奴”,那是专为军帐中北州兵发泄欲望的奴隶。
一时间,不仅萦绕在那二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寒戾,拥挤的柜内也是刹那犹如冰冻。
江恶剑再是见识过嘴硬之人,也在愕然中忍不住唏嘘,这萧临危身中司韶令的青山指,又被绳索五花大绑,更有三条受反噬的剧毒蛇蛊随时可能朝他咬下,竟还能口出狂言。
尤其,他方才即便没有完全清醒,也应是知晓司韶令必藏身在此,却始终没有向厉云埃提及,更旁若无人地又道。
“想来王妃未曾分化,可需要本王教你?”
而与此同时,猛然察觉到司韶令已然积攒于掌间的强鸷杀机,江恶剑却头皮发麻地自身后又强行拦抱住他。
因为比这些更可怕的,是不知不觉中,一丝丝清甜味道眨眼充斥整个房内,不同于北州人臂间鹰印的诡异芬芳,愈发热烈而浓馥,裹挟铺天盖地的透骨密刺,馨香万里,又如三千绽放中最数艳曳那一道高贵仙姿,咫尺楼台,偏望尘莫及。
那是地坤发情的信香。
却显然不是江恶剑的气味。
便直至险些冲出的司韶令同样身躯僵硬,江恶剑由于心中过于震惊,仍未意识到,自己慌乱中一把强抓在了他半躬的腰下。
只在司韶令额角青筋顿起间,无比震颤地想。
这来自粗犷漠北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悍暴君,竟他娘的是个玫瑰味儿的地坤!
第40章 我敢
浸满空气的甜腻肆意撕扯着每一根神经,欲将人拉入湿淋淋的泥沼,口鼻皆被惑人心智的芳香围堵,一寸寸渗进血液里,燃烧着沸腾的心跳。
不止同为地坤的江恶剑被沾染得呼吸灼烫,连并未分化的厉云埃也好似有良久的停滞,向来毫无波澜的眸子被扑面情欲熏得氤氲不明。
“你是地坤?”厉云埃开口间,虽听起来仍风轻云淡,却依稀糅杂了不易察觉的涟漪。
萧临危一双碧眸已被泛红的眼尾衬得更水波荡漾:“那又如何?”
他显然并不打算告诉厉云埃,眼下情景实际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全拜司韶令所赐,他的乌珏遭受反噬将他咬伤,尽管已经解了毒,却因蛊毒而无法抑制地提前发情了。
偏又中了司韶令的青山指,他无法动身,更不能使用内力加以掩饰,只得如此坦然面对。
而信香崩塌过后,他再按耐不住遍体泥泞,整个人仿若透出脆弱的水光,被交缠捆缚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突兀轻颤,偏却一张口,依旧是他高高在上的君主。
一切解释对他来说都是软弱。
“王妃还等什么?”催促般微一抬起他已布了层薄汗的紧实腰腹,被浸得与皮肤紧贴的下袍勾勒出不可小觑的威风,他哑声命令道,“念你初次,先用手吧。”
“你的信香对我没有影响,”明显在惊讶过后重新恢复了冷淡,厉云埃只凉声道,“告诉我那人是谁,我替你找来隐息丹。”
这北州王既是地坤,又始终无人得知,定是会随身携带隐息丹等珍品。
却闻言再次发出嗤笑,萧临危的喘息已然越来越粗重。
他方才便知晓,此行所带的隐息丹皆被掉包成了与之形近的毒丹,王庭内有人欲对他出手,他若当真毫无防备的服下,此刻已命丧在此。
不过,这些自是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看来王妃是不想知道,谁要害你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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