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若是寻常内卫也就罢了,这经千挑万选的百余人,再怎么殊死相搏,哪怕是天墟掌门在此,也很难做到以一敌百。
就在陡然闪现的锋利从旁处刹那而至,正拼尽全力横剑隔挡其他几人的昭苏却未能看到,司韶令已不假思索地抬臂,牢牢握住那险些穿过昭苏身躯的利刃。
顷刻,顺着凹槽的血流如注,等昭苏回过头,瞳间骤紧,却还未出手,看到又一道凶光自司韶令脑后忽闪。
“阿邵!”
千钧一发之时,昭苏嘴角颤抖,怒喊着扑向他。
也当她快要心跳停止的一跃过后,她垂眸望着空落的双臂,内心悸动不已地抬头,越过从未如此纷杂的额前乱发,一眼看到了紧护着司韶令的另一道身影。
无疑是已从望台返回的江恶剑。
便泪水止不住涌出眼眶,她竟忘了自己正身处何地一般痛哭出声。
还好,还好司韶令没有为了救她而死。
离开江寨过后,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无法自已。
或许,也因为方才那一声“阿邵”,是她曾无数次听当年的江慈剑提起,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心想若是江慈剑听到了,定会如奇迹出现,不让他的阿邵再受到伤害。
没想到他真的出现了。
他手染鲜血,杀人如麻,他也还是江慈剑。
便一边流泪不止着,昭苏一边再度起身,长剑利落翻转,再不顾一切地杀向重围。
而此时此刻的司韶令,其实并看不到昭苏眼里一霎霞光万丈的人。
那致命的一击虽然没能取他性命,却割落了他系在双眼的黑色薄纱。
午后日头毒辣,他无法睁开眼睛。
“无妨。”
已然听到先前那人猝然被捏碎颅骨的惨烈,也察觉江恶剑依旧满身怒火,却又小心翼翼地欲触碰他鲜血淋漓的掌心,司韶令紧蜷着手,轻轻避开。
“那些都杀了?”
“……”江恶剑点头。
随即意识到司韶令看不见,江恶剑正不知所措间,回手又一掌震开了朝二人袭来的身影。
“做得好。”而即使闭着眼,司韶令仍了然夸赞道。
“……”
不过江恶剑目光紧锁在他滴血的指缝,连“索吻”都忘了。
“一百步。”
直到司韶令的声音再度响起,将他视线稍微拉扯:“穿过这里,大约有一百步的距离。”
“接下来,你要护好我,也务必,护好自己。”
说着,司韶令已率先向前,迎着面前看不见的无数锋芒,笃定迈出了第一步。
第182章 子温
周遭尽数陷入黑冗,仅剩耳畔疾风飞涌,而司韶令每一步不曾停顿,像是有一堵堵墙,随他翻舞的袍袖轰然坍塌,被长剑毫不留情地破开血路。
脚下猩红流淌,青面獠牙的恶鬼大开杀戒,而飘向司韶令周围的,始终是最熟稔的温度。
如与漫天大雪一同坠落的飞花,十步,二十步,他踏着一地冱寒,却满身芬芳。
也就在这杀伐怒卷中,司韶令纷杂的思绪终是沉淀。
忽然意识到,前日青邺王才特地召见他,催促他尽快默出《清心曲》,然而不过两日,竟就在此设下死局,并不合常理。
虽然不世楼内发生了这许多意外,但他尚没有做出任何背叛青邺的事。
且司韶令早就心知肚明,青邺之所以对自己“纵容”,一边防范一边“重用”,最主要是因他的身份与南隗五派都有些联系,而青邺始终对南隗江湖既顾忌又觊觎。
一日没能将其瓦解,司韶令于青邺来说,便是一日的筹码。
所以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青邺王不可能突然下令除掉自己。
那么他现今一反常态,大抵是有其他原因。
最大的概率,便是他已对南隗江湖势在必得。
所以,结合青冥提到“青冥大业”时隐约透露出的信息,若青邺真的意图对南隗不利,这就是青邺王对他下手的缘由。
——他的计划提前了。
担心南隗和北州得知他的野心而率先联合,他已开始着手他的计划。
因而在此时闯入的司韶令,便再无用处,也为防止破坏其计划,势必被第一个除去。
“剩下的路你不必跟着我们。”
当百步过后,萦绕在周身的猎猎杀意终于止住,司韶令听着停在耳边的喘息,不待对方开口,已先面向另一边开口。
俨然是对同样杀红了眼,正跨过最后一具倒下的尸身,欲与他们一同继续向前的昭苏说道。
而昭苏原本清丽的脸上血迹斑斑,闻言嗓音仍是拼力厮杀过后的沙哑。
“我不走——”
“去找你师父,让他们立刻回南隗,还有,传信北州,青邺近日必有动作。”
看不见身后尸山血海,司韶令淡然的语气轻如云雾。
“……”
昭苏似有疑问地张口,奈何司韶令紧接着又道:“你方才拼尽全力,现已是强弩之末,再同我们一起,会拖累他。”
“……”
这一句明显如利刃刺在昭苏心上,迫使她终于停下脚步。
尽管不晓得司韶令究竟凭何而来的猜测,但她的确已体力透支,若不尽快调息恢复,只怕没命活着出来。
“那你们都要小心。”
唯有依司韶令所说,昭苏最后看了江恶剑一眼,不打算再多做耽搁。
只不过离开之前,她从怀中取出唯一未沾染太多血污的一块小帕子,递给了江恶剑。
像心知自己不便靠近司韶令,她示意江恶剑亲手替司韶令包裹住仍在流血的掌心。
而江恶剑木然瞪着那块实际也已皱巴巴的帕巾,不知想到什么,眸底竟忽然有一瞬的闪动。
随后出乎昭苏意料地,他自从化为鬼士,第一次朝她看了去,极为认真地凝视。
布满赤红的双眼浮现雾霭,似乎又透过她,望向了十分遥远的另一人。
在昭苏还未回过神时,他蓦地俯身,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环抱住她。
“子温。”
木讷的一句低唤无知无觉地说出口间,江恶剑又如梦初醒,神色恍惚地起身。
也不曾注意到,就在他轻叫出声的那一刻,昭苏眼中不可置信的颤动。
并非由于对方错认了自己,而是她记得,他口中的“子温”,正是萧夙心曾为腹中胎儿一早便取好的名字。
那也是她的妹妹。
江恶剑这一短暂的拥抱,虽无意识,却像是终于承认了他们这份久违的重逢,她不敢再多看一眼,只眼前模糊着,头也不回地离去。
她想起来,江子温被带去了北州,绝不能让她也身陷险境。
至于一旁的司韶令,在听到江恶剑那一声浅呼时,便也忍着眸间酷烈刺痛睁开了眼。
可惜,依然不是他所期盼的,江恶剑并未恢复神智。
此刻的江恶剑正垂眸如昭苏示意的那样,替他裹住血肉模糊的掌心。
也终是发现,原来司韶令一直蜷起几指,是因他还紧攥着他的铜钱小锁。
方才情急之下他以右掌抵挡剑锋,忘记了掌心的东西。
“抱歉,还是被我弄脏了。”
司韶令开口,烧灼的双眼却再次被遮挡,是江恶剑见他强行视物,又扯落了发间早已松散的发带为他系上。
而原本格外在意铜钱小锁的江恶剑面无表情,即使上面覆满鲜血,仍自行又缠绕在腕上,另一手与牙齿咬着将其系为死结,任由司韶令的血沾在他嘴角与尖尖的虎牙。
随后他再度倾身,以双臂将司韶令稳稳抱起。
“向西。”
司韶令自然知晓他的意思,稍作沉吟,径直道出了方向。
他并没有听说过有关青冥那些耸人听闻的传言,他只凭借回忆,想起以往被青邺王召见的路上,总能看到自西面匆匆回来的侍奴们。
也确实,他没有猜错。
无门,正在青邺王庭最西的尽头处。
只不过此时此刻,无门内的情景却让司韶令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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