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裴不觉说出这句话时,重明就瞬间抬手,放出杀招。无数鬼魄冤魂从大殿之内一齐压向来人,而其余妖魔那千奇百怪的术法更是脱手而出——
叮当一声,裴不觉手中的酒盏倒在桌上。
刚刚温好的新酒汩汩流出,把原本朱红的小桌浸成暗色,酒倒人离,坐席上,空空如也。
原先坐着的人早已起身。裴不觉单手把那位昏过去的仙君抱在怀中,正有些不悦的抬起手,轻轻擦去了段音鹤脸上新出来的伤痕。
他抿起的薄唇如刀尖一线,锋锐逼人,此时似笑非笑的开口:“这可是我的炉鼎……你们怎么敢划花他的脸?”
他指尖灵力溢出,将段音鹤侧脸的划痕抹消,然后把人放在一旁备着的软垫之上,身形骤然消失。
裴不觉发间的骨饰叮当作响,好像毫不在意有人听声辨位,他不躲不闪,衣袂翻飞间,竟让人以为耳畔只是擦过了蒙蒙细雨。
直到意识回笼,才发现那细雨,是喷薄的血雾
裴不觉手中只握着一把没有剑铭,也不甚特别的窄剑,可这样普通的剑被他握在手里,却仿佛万仞冷光。他握着剑柄的手修长漂亮,如果不是指腹已经被敌人心头血沾湿,看起来就像在握着什么脆弱的艺术品。
重明已经瞪着眼倒在了大殿台阶之下,裴不觉指尖捻起自己被打湿的发尾,悠悠叹了口气。他收剑从殿中走出,衣摆浸在满地鲜血中,给墨色的袍摆镀上艳丽的花纹。
他扫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仆婢,示意他们把大殿清扫干净,至于魔尊重明,原本就是白骨修形,尸身不腐,裴不觉不爽他肮脏的血把自己的发尾弄湿,就让他留在殿内做个装饰,顺便警告一些别有异心的人。
于是一夕之间,魔域易主,这涂川骨归裴不觉所有,他理所应当的成了下一任魔尊。
柳青就亲眼目睹了那一天。
他急促的对段音鹤说:“裴不觉的修为至今还是个谜,倘若他再通过师兄你提升修为……”
话说到这里,柳青有些尴尬的闭了嘴。他看着眼前裹着裴不觉外袍,神情虚弱的段音鹤,又想起那天裴不觉理所应当的把人搂在怀里的样子,别过眼轻咳一声
“师兄莫要自轻自贱……形势所逼,你只能委身于他。”
段音鹤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所以师兄就更要帮我了!”柳青急切的接话:“师兄你也知道,我们万衍宫并未参与剑骨之争。”
段音鹤点了点头,哑声道:“是,多谢。”
柳青见状,胸有成竹的把一瓶洗灵散塞进段音鹤手中,循循善诱道:“我们只想为民除害,还世间太平。师兄也想脱离苦海吧?这药是宫主百年来尝遍各方悉心配置,并不是毒,所以没有解药,也不会被法宝排斥——”
“它的作用本是为了修炼,可以暂时堵塞人的经脉,方便闭关时洗髓伐经……不过任何修士经脉一旦堵塞便无法使用灵力,一月内,裴不觉都只能做个普通人。”
“这涂川骨内想要他命的太多,对他来说,毫无灵力就是死路一条。”
柳青顿了顿,诚恳的说:“原本我也不想麻烦师兄,只是裴不觉这人性情古怪,从不让人近身,你既然与他……那想必会有可乘之机。”
“事成之后,师兄方可重获自由,不再被这魔头掌控——”
话说到这里,柳青觉得段音鹤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斩妖除魔,还自己一个自由,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于是他拍了拍段音鹤的肩以当鼓励,道
“以我现在的身份不宜停留太久,我先行离开,下药之事师兄不必着急,只要你在他身边,还怕找不到机会吗?”
他撤下阵法,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之后才放心的推开了房门。
而段音鹤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也没有反驳,只是缓缓攥紧了手中的洗灵散。
他掌心中传来钝痛,目光却有些发散的落到了床边。
段音鹤发现原本醒来时就看见的那两瓶丹药还好好的放在那里,不仅如此,旁边还多了一盒膏药,标签上面的字仍然是歪七扭八的,还特地标了用法,看起来认真又笨拙。
于是他侧过脸,叫住了推门离去的柳青,低声问
“师弟,伤药也是你放的吗?”
柳青本来想问什么伤药,不过他以为,是段音鹤如今修为尽失,在这里处处小心,连伤药都要多问一句才敢用,于是说
“师兄不放心的话不用就是,以后你要什么,我单独给你拿。”
他说完,发现已经有婢女朝这里走来,于是不再多言,匆匆离开。
而这话落在段音鹤耳里,就成了某种默认。
只是,万衍宫弟子都能书善画,柳青的字……竟然是这样的吗?
段音鹤正皱眉思考,门却又被匆匆推开。于是段音鹤连忙将洗灵散收进袖中,听见婢女说
“尊上有令,汤泉随侍。”
/
裴不觉正在等段音鹤过来,他也不着急,懒洋洋的泡在在汤泉中,慢悠悠的把玩着自己湿漉漉的发梢。
于是段音鹤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裴不觉如瀑青丝纠缠在一处,湿发红瞳,漂亮双眸漫不经心望向自己时,清艳如海棠春睡。
他对上裴不觉那双勾人的眼瞳,竟然生出了些局促。婢女仆从都站在屏风之外,只有段音鹤站在了里侧,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裴不觉眸中流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他轻轻勾了勾手指,段音鹤就只能走上前,乖乖跪在池边,弯腰和他说话。
他看见裴不觉懒洋洋的撑着池沿,带起的水珠滑过脸侧,顺着脖颈一路往下,似有若无的将他优越的身材勾勒出来。
段音鹤不太自在的垂下眼,低声问
“尊上有何吩咐?”
裴不觉歪了歪头,问:“你不明白随侍是什么意思么?”
段音鹤舌尖抵了抵唇,犹豫片刻,诚实的摇头,“不知。”
裴不觉溢出一声轻笑,他缓缓抬起手,用温热的泉水沾湿段音鹤的侧脸,看起来无比温和亲昵,仿佛温柔的爱抚。
可下一秒,他就狠狠按着人的后颈,把段音鹤按入了水中。
人在溺水之时总会下意识寻找支撑点,段音鹤本能的抬起手,紧紧环住裴不觉的后颈,仰起头攀上他赤裸的上身想要获得呼吸,慌不择路间,竟然又跌跌撞撞的吻住了裴不觉的侧脸。
裴不觉倒也没躲,反而轻轻侧过脸,捏住段音鹤的下颌,给他渡了口气,然后才伸手把他拦腰抱起,扔回了岸上。
段音鹤低咳两声,唇边溢出幽幽水渍。他知道裴不觉这一下似乎只是某种恶趣味,但段音鹤无法反驳也无法生气,甚至无法伸手抚去脸上过分的湿痕,只能任由身上的水珠滴答流下。
他一声不吭,长睫轻颤如羽。
因为他意识到裴不觉温温柔柔的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那双苍白好看的手如游蛇一般撩开了段音鹤沾了水的衣袖,轻轻勾住了那瓶洗灵散,然后笑着问
“仙君,为什么会带着这个来见我呢?”
第34章 定风波
段音鹤眼睑低垂,薄唇紧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本能的抬起手去抓那瓶洗灵散,所以,也同样扣住了裴不觉的手。
氤氲水汽慢慢弥散,段音鹤指尖微微一顿,把药从裴不觉的手中重新抢了回来。他嗓音微哑,眸中沉淀的思绪晦暗不明,低声道:“洗经伐髓的灵药而已。我只是想试试,能否再重新握剑。”
冰冷的瓷瓶硌着段音鹤的手心,某种不适的疼痛缓缓传来。
上一篇:每次穿书都是冤种
下一篇:【快穿】我那可怕的前男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