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在心里悄悄打趣对方为“小龙男”,压着飞速跳动的心脏,目光不住往他身上瞧,多看一眼心情就会变好一分。
杜云瑟已经从前面下班回来,走到秋华年身边,“这两人在天津府?”
当初秋富和秋贵被县衙缉拿,秋家人觉得这是秋华年的错,抱着临时写的梅争春的纸牌位到杜家村闹事,逼秋华年主动向县令求情,放秋富和秋贵回来。
秋华年随机应变,不但挑破了秋传宗、周氏和赵氏的阴谋,还成功替自己娘亲和离迁坟。而秋传宗夫妻则因牵扯到与贵妃弟弟有关的拐子案,被缉拿到京城审讯后判了流放,自此失去踪迹。
秋华年本以为这两个名字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实在没想到,居然会在六年之后再次听到。
“去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他们倒是赶上了好时候,居然活到了这一年。”秋华年语气不自觉发冷。
梅争春与原主的仇,他作为“秋华年”的仇,岂一个简简单单的流放就能填平的。
当初他们把梅雪儿折磨到生不如死之时,可曾想过,这是一个有家人牵挂的菩萨一般的姑娘,可曾想过未来会有人执着执刀,替她十倍百倍地讨还血债?
春生小声告诉原若和原葭自己知道的事情,原若听了后愤愤道,“祸害遗千年,这两个老畜生跑得太快了!我们差一点就抓住他们了。”
原葭也听得怒火中烧,第一次没有纠正弟弟脱口而出的粗俗之语。
九九解释,“他们应该是逃荒到了天津府,以盗窃为生。我们发现他们时,周氏正准备偷孙家六小姐的荷包,被孙六小姐发现了,秋传宗出来掩护她逃跑。”
“我们当时在齐民书坊二楼,等下楼到街上,只看到两个背影。”
九九遗憾地低头,“我和春生还有原若一时情急上头,在城里追了大半日,也没追到人。”
“无妨。”杜云瑟淡淡道,“只要出现在天津,哪怕掘地三尺,我也能把人找出来。”
不知道秋传宗和周氏究竟清不清楚,大名鼎鼎的齐黍县主就是被他们唾骂抛弃的哥儿秋华年,清不清楚天津府的少年知府,是他们的“儿婿”杜云瑟。
如果清楚,恐怕他们不会想不开自投罗网来天津苟且偷生吧。
秋华年握住杜云瑟的手,轻轻摇头。
“这件事,有位更合适的人去做。”
杜云瑟明白秋华年的意思,颔首道,“也好,他确实名正言顺。”
对梅望舒来说,有机会亲手捉拿并手刃害死姐姐的凶手,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而且梅望舒的手段,一定会让秋传宗和周氏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秋华年希望,这能够解开梅望舒心里一部分关于梅家的心结,让他不再那么痛恨那个小小的无能为力的自己,痛恨那个失去了感情“背叛”了亲人的十六。
九九等人不知道秋华年和杜云瑟在打什么哑谜,也没有多问,详细说过下午遇到秋传宗夫妇的地点与情景后,便相约去府里的厨房找好吃的了。今天折腾了大半天,几个孩子早已饥肠辘辘。
原葭本想和秋华年聊一下弟弟的事情,见秋华年有正事忙,便没有提起,打算回头有机会再说。
夜深之后,秋华年来到西配房卫栎和青梅的住处,等待梅望舒。
今日梅望舒没有按时出现,直到秋华年以为他临时有事不会来时,才堪堪出现在烛火的阴影里。
“小舅舅,你今天怎么这会儿才来?青梅都快困到撑不住了。”
梅望舒看向摇床里的女儿,小家伙明明已经满脸倦意,却依旧强撑着眼皮,努力看着爹爹。
梅望舒把青梅抱起来,轻柔地抚摸她的小脸,“是我来迟了,青梅快睡吧。”
青梅等到了想见的人,打了个哈欠,被年幼的身体拖入黑甜的梦乡,很快便靠着爹爹的臂弯沉沉睡去。
“小舅舅?”
“华年你这么晚还在等我,是有什么事吗?”梅望舒反问。
秋华年确实有事要说,不疑有他,“小舅舅你先把青梅放下,再听我说。”
等梅望舒安顿好青梅,秋华年吸了口气,“小舅舅有没有查过我的生父和继母?”
梅望舒的眼睛瞬间凌厉,身上散发出犹如实质般的杀气。
当初他发现秋华年的身份时,秋传宗和周氏已经被押解入京了。那时嘉泓渊还在软禁之中,秋传宗和周氏又牵扯进了贵妃弟弟的拐卖案,受人瞩目,梅望舒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下手。
再后来二人被流放出京,天高路远,梅望舒不想让人顺着这条线索发现梅争春进而发现秋华年,不能大张旗鼓地搜寻他们的下落,竟让他们苟活了这么久。
“这两个东西,在哪里?”梅望舒的声音像冰刀般一字一字戳在地上。
第241章 天津行宫
昭新元年八月十日,天津府新学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历史。
这座华夏有史以来第一座不以经史典籍为主业、培养多技能人才的新式学府,将在未来的风雨中矗立数百年,如磐石般坚固不移地陪伴这片大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时代的浪潮,培养出一代代引领社会发展的人才。
这特殊的一日,连同新学开学典礼上所有演讲的高士、铭刻的诗篇、与会的学子名录,都将深深书写在华夏历史上,凝结一滴璀璨的钻石。
孩子们全都离家上学去了,偌大的府邸一下子空了大半,秋华年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原葭慎重考虑之后,辞去了御书库的校书官职,来到天津府新学教授算学。
她是第一个在官方背景的学府中担任正式先生职位的女性,因为她曾是御书库校书,有过小小的官职,又是算学浅要后两篇的主笔,名声在外,所以反对的声音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有了原葭开头,新学后续又陆续引入了几位有真才实学的女子和哥儿做先生,迟清荷与白承欢结伴而来,每五日从京中来新学一趟给学子们上课,一个教授诗文,一个教授医学。
天津府新学的声势之大、举措之奇很快就引来了各方注意,一些既得利益者隐隐感到危机,开始从多方位下手,试图打压新学和秋华年、杜云瑟的名望。
让他们感到棘手的是,昭新帝出乎意料地出现在天津府新学开学典礼上后,竟常驻天津不走了。
天津府城内有一处皇家行宫,是前几任帝王为了观赏海景方便建造的,行宫面积不大,很久没有大幅修缮过,与皇城相比条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在嘉泓渊没有后宫,更没有子女,内务府和天津府相关官吏只需要合力先把天子居住与办公的殿宇修出来就够了。
天津府距离京城很近,全国各地的折子到京中后,直接原封不动送到天津行宫,也就一日时间。
每日例行早朝暂时停了,朝中官员有事启奏,可以写折子一起送到天津,天子也会时不时传亲信官员到行宫商议事务。
裕朝许多皇帝有出宫去外地避暑数月的习惯,行政体系里早就有一整套完整的流程,应对天子长期在宫外处理政务的情况,嘉泓渊住在天津行宫不回京,根本没人挑得出能劝谏的地方。
况且就算挑得出来,只要嘉泓渊不想,劝谏也毫无意义。
昭新帝登基一年多时间了,这位皇帝骨子里是什么性子,还被没贬官丢脑袋的满朝文武多少看清楚了些。
秋华年因为梅望舒在天津,对昭新帝留在天津不走这件事有些警惕。
他不知道昭新帝留下的原因,也无从知道他每天都在干什么,皇帝身边聚集着天下最出色的好手,一丁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窥伺圣驾这项罪名,秋华年轻易担不起。
秋华年问过梅望舒,梅望舒听闻皇帝要久留天津时面色平静,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自那之后,梅望舒来知府官邸看青梅的频率明显减少了,秋华年问原因时,梅望舒说他在全力搜寻秋传宗和周氏的下落。
秋传宗和周氏那天好像看见了九九和春生,认出了这两个和秋华年关系匪浅的孩子,二人被吓破了胆,不知缩到了什么地方,竟再也没露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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