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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又过了三日,会试第二场终于结束。
秋华年依旧在老地方接杜云瑟,他发现今日走出贡院的举人不少神情有些微妙,有的凝重、有的忐忑、有的隐有喜色,这些举人出来后给自家下人叮嘱几句,下人们立即撒腿跑向别处。
杜云瑟上车后,秋华年压低声音问他怎么回事,杜云瑟摇头,示意回家再说。
第二场考试的内容也与乡试差不多,考的是“应用文写作”,题目中会给出具体情景,让考生根据要求写诏、判、表、诰等形式的公文。
作为在京城举办的三年才举行一届的高规格考试,会试的题目从来不是随便出的,题目往往会反应一些时局动向。
“第二场会试题目中,有一道诏,为立太子之诏书。”
秋华年正在陪杜云瑟吃糖蒸酥酪,差点咬到舌尖,嘶了一声。
“立太子?可如今明明有太子……”
这诏文几十年才有可能写一次,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考题中,还是夺嫡之争愈演愈烈的当口。
“给这届会试出题的人是谁?”
“以主考官为首的数位本届考官,此外会试题目要呈交给圣上裁度后才能发下。”
也就是说,这道立太子诏书考题出现在卷子上,是元化帝默许的。
这道题目会不会是有心人的试探,而元化帝默许的态度是不是证明他有另立太子的意思?
秋华年心跳加速了几分,见杜云瑟仍波澜不惊地一口一口吃着糖蒸酥酪,才安心了些。
桌上的两碗糖蒸酥酪是秋华年亲手做的,他早上出门看见有叫卖牛奶和酒酿的,想起这道经典甜品,一时兴起买了原材料。
糖蒸酥酪的做法很简单,只需给牛奶中加入适量的糖和酒酿,倒入碗中,盖上盖子上锅蒸一刻钟,拿出来撒上核桃碎、芝麻、红枣片就成了。
做成的酥酪是类似双皮奶的口感,带着一丝酒酿的清香,撒上配料趁热吃,好吃极了。
哪怕屋里没有别人,秋华年依旧下意识压低声音,他知道自己和杜云瑟谈论的事情在古代有多危险。
“云瑟,你觉得皇上究竟是怎么看太子的,太子又是怎么想的?”
要说元化帝不重视太子吧,他给太子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东西,杜云瑟和秋华年就是其中一部分;要说元化帝没有易储的心思的话,他又确实除去了太子的羽翼,还默许其他皇子不断挑衅太子,损伤太子的权威。
第二场会试题目“立太子诏书”传出去,不少原本观望的势力或许会投向他们看好的皇子,太子身上的压力无疑更重了。
杜云瑟严谨地吃完最后一勺酥酪,碗底连一粒芝麻都没有留下。
“圣上有圣上的想法,太子也有太子的想法。”
“……”秋华年磨牙,这不是废话文学嘛!
杜云瑟轻笑,揉了揉秋华年的头,华哥儿比起最早见面时长高了一点,但他还是可以轻松摸到毛茸茸的头顶。
“如今诸事未定,多思不如少知,一动不如一静,待时机到了,我再给华哥儿讲解来龙去脉。”
……
转眼就到了第三场考试,这届会试应试的举子年龄差颇大,有像杜云瑟这样二十出头的,也有七老八十的。
秋华年亲眼看见一位白发苍苍至少有八十岁的老人被自己的重孙子扶到了贡院门口,就连检查身份的小吏都对他多客气了几分,生怕他晕倒在门口惹上一身麻烦。
京城四处都在押本届会试的会元是谁,前两日闵乐逸上门玩时,说起了此事,重点在兄长闵乐施查抄了多少私设大盘的黑赌坊上。
秋华年顺便打听了一下本届会元的热门选手。
因为好友的夫君今年参加会试,闵乐逸专门记了许多消息。
“被押注的大多是各州的解元,总体上压南边各州的比压北边的多,你家那位不是特别热门——这都是他们没眼光!”
裕朝南方文气一直比北方盛,每届会试录取的南方贡士的人数都比北方多,会元也多出自南方,盲目押注的人自然挑的是南方各州的解元。
闵乐逸见秋华年没有不高兴,继续说道,“不过今年有点不一样,几位会元热门人选里,有位出身自北边的举子,是去年晋州的解元。”
“晋州解元?”秋华年来了兴趣,就连杜云瑟都还没在京城打响大名声,这位晋州解元是如何战胜南北文气成见被那么多人看好的?
“他叫解檀光,出自宫中颖妃娘娘的母族,今年二十四岁,是三皇子晋王的表兄。”
为了把这些关系搞清楚,闵乐逸请大嫂任夙音好好给自己补了几堂课,强行记住了一大堆世家姻亲谱系。
解檀光二十四岁就能考中一州解元,又出身晋州解氏这样的世家,还有个当皇妃的姑姑,和晋王沾亲带故,人生简直完美无缺,风光无限。
秋华年发现说起解檀光背后的晋州解氏时,闵乐逸脸上不太痛快。
秋华年心头一动,“这个解氏……”
闵乐逸撇嘴,“就是郁氏一族大夫人的娘家,他们这些北方的世家都是联姻来联姻去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有位当皇妃的姐姐,难怪瞧不上我,不过小爷也不用她瞧得上。”
秋华年失笑,“乐逸说得对,我们不需要被这样的人瞧上。”
人总是不经念叨,秋华年和闵乐逸聊完解檀光后几日,第三场考试结束时,他真的在贡院门口看见了解檀光。
三场考试考完,会试便正式结束了,接连九日的高强度、高压环境让举子们身心俱疲,大多数人走出贡院,不是涕泗横流,就是萎靡不振,只有少数还保持着风度。
解檀光就是其中之一,他非常好认,因为他刚一出贡院,就被许多人喊着名字围住攀谈恭维。
秋华年坐在马车上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眼,解檀光不愧是世家全力培养的贵子,容貌俊秀、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单看外在,确实配得上那些盛名。
秋华年很快便收回目光,反正在他心里,这人没有杜云瑟好看,也没有杜云瑟举世无双的气度。
为了庆祝会试结束,秋华年和邓蝶提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买了一壶清酒,两家人回去后松松快快地吃了一顿,推杯换盏直到月挂中天。
王引智和杜云瑟对了一下三场考试中所有题目的思路,发现自己大多数题都答正了,不免喜上眉梢。
“我不奢望榜前的名次,只要榜上有名,哪怕是最后一名都好。”
“过了殿试,我也不考庶吉士,直接带上家人外放去做官,就算是边陲小县的县令,日子也肯定比曾经好得多。到时候认真教化百姓、劝农勤耕、为民做主,不枉读的许多圣贤书。”
王引智喝醉了酒,拉着邓蝶的手含泪诉说起来。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我、家中老母还有蝶儿总算是熬出头了啊!”
有的世家子为了争权夺势、谋取大业读书科举,而王引智的愿望一直只是回报家人,为全家拼出一个小小的官职。
他没有远大的志向,但会是一位很好的父母官。
秋华年和杜云瑟对视一眼,拉着杜云瑟回到他们自己住的正房。
星觅送来洗漱的水,柏泉烧热了火盆,洗漱过后,秋华年扑进杜云瑟怀里,摸了摸他眼下的乌青。
就算学富五车,胸有成竹,“狭小号房九日游”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也是实打实无法抵消的。
秋华年心疼地嘟囔,“科举的号房也太反人性了,我以后如果说话管用,迟早给它改了。”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敢在夜深人静的被窝里说一说。
杜云瑟没有觉得秋华年的话多么僭越,也没说科举自古如此,他握着秋华年的手,亲了亲怀里人发热的手心。
小夫郎不仅手心是热的,从声音到语气到整个人都是暖呼呼的,让杜云瑟的心柔软地一塌糊涂。
不知是谁先开得头,吻的范围从手心扩大到眉梢鼻尖、柔软的唇瓣、性感的喉结……床榻上的一双人迫不及待般黏黏糊糊地亲吻对方,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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