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栎把自己带来的匣子打开,取出一瓶药丸。
“这是什么?”丙七问道。
“县主走之前给我的,里面是各种应急的名药,他让我好好收着,有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卫婆婆近日身体不好,卫栎喂药喂出了经验,取出两粒丸药熟练地用温水给床上的人送服。
然而床上的人虽然昏迷不醒,喉咙和舌根却一直顶着,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死活不肯把药咽下去,卫栎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丙七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舒哥儿,是七表兄,乖乖吃药好不好?”
床上的人眉心抽动了一下,身体开始发抖,卫栎赶紧再试,终于把药喂了下去。
卫栎又拿出小银刀切了一小片人参,压在对方的舌根下,终于舒了口气。
屋子越来越热,床上的人脸色终于好转了一点,皮肤有了一些光泽,不再像死人一样苍白。
卫栎和丙七互相看着对方,两人都有一肚子话不知该不该说,一时沉默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卫栎先打破沉默,“刚才喂的药只能应急,要想办法请位大夫瞧一瞧。”
丙七下意识点头又摇头。
“……大夫不好请。”他吸了口气,下定决心道,“我们马上送舒哥儿去天津找县主,栎哥儿,这件事要让你冒险了。”
第214章 盘查
卫栎听了丙七的话,下意识问他,“这事和县主有关系?”
见丙七犹豫了一下,卫栎忙摆手道,“如果是要紧事,不告诉我也没关系。”
丙七皱了半晌的眉,一句三停,“栎哥儿,我们都知道你的为人,县主信重你,我也……从没拿你当过外人。但这件事实在是干系重大,就连县主也不完全知情,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说。”
卫栎本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肚子自己也说不出的乱七八糟的情绪,见丙七这么真诚又小心翼翼地解释,心突然就定了。
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也信你,我现在就想办法让人备车去天津,你慢慢想怎么说。”
丙七目光闪动,突然别过头去避开他的视线。
“舒哥儿身份不一般,突然出现必有内情,除了我们,决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放心,我有主意。”
卫栎转身回到自家院子,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几册账本,这是另一个做工坊集中地的大庄子上的账,每十日一交。
为了能及时处理账本,秋华年临走前,委托他帮忙代收,整理好后一个月往天津送一次。
卫栎挑出两页账本,大致记下后把它们撕掉,塞进炉火里烧了。
“姑母,我刚才看大庄子交来的账,发现账本不对,有一本靠后的几页被人撕了,这事儿肯定是有人想糊弄县主,不知道还有没有后手,我要马上去天津禀报。”
躺在里间的卫婆婆听卫栎这么说,赶忙挥手,“你快去,快去!不能耽搁县主的事情!”
卫栎和卫婆婆的命都是秋华年给的,谁都不会觉得卫栎因为账本有问题就冒雨赶往天津不对劲,因为卫栎一直把县主的吩咐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的病早就好了,只是暂时干不了重活,在庄子上哪儿都不缺一口吃食。倒是外面这么大的雨,去天津得一日路程,栎哥儿你要小心。”
“姑母放心,我让人备辆马车,请丙七大哥陪我过去。”
卫婆婆听见丙七的名字,不再担心,露出和蔼慈祥的笑意,“丙七是个好的,这些年看下来,人也是难得的真心,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卫栎脸上一热,小声说了句“姑母别乱说”,扭头跑走了。
他用同样的理由吩咐庄子上的管事准备了马车,因为下着大雨,把马车拉进院子的理由也是现成的。
等无关人等走后,丙七和卫栎把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转移到车里,多添了几床被子和汤婆子,又带了一些应急的药。
伤痕累累的陌生哥儿虽然不再发热,但一直没有醒来,面色一片苍白,急需一位可信的大夫医治。时间不等人,丙七和卫栎收拾好马车后立即出发了。
临走前,丙七给丙八留了信息,告诉他自己送卫栎去天津见县主了,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直接去天津找他。
这个信息单看寻常且合理,其实里面有一个只有兄弟两人才知道的暗号,丙八只要看过,就一定会有“急事”立即前往天津。
两人所在的庄子位于京城之外,不需要走城门关卡,沿着官道便能一路通往天津府。
丙七在外面赶车,卫栎在车里照顾病人,时不时用热帕子擦去对方额头的虚汗,给汤婆子换个位置。
窗外雨声连绵不绝,重重砸在车壁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停下了,卫栎隐约听见外面有许多人声,人一下子坐直了。
他提高声音问,“丙七大哥,怎么了?”
“京里好像出了事,官兵们在离京的各大路口排查。”
丙七说话的时候,排查的官兵也走到了马车近前。
“今日卯时,有叛党余孽在皇城中兴风作浪,纵火烧宫,幸而陛下有皇天庇佑,未令奸贼得逞。我等为京外大营官兵,奉命把守此路,排查一切可疑人等。”
卫栎听见居然有人大胆到在天子居所纵火,心跳如擂鼓,听到陛下并未出事,贼人没有得逞,心才没有从喉咙里跳出来。
然而转念之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和自己同处一车的人明显来历不凡,又恰巧在这个当口出现,皇城里的大火会不会和他有关?
车外的丙七开口,“这大雨天气,辛苦各位军爷了。我们是齐黍县主的人,车里是县主非常信重的管事,刚从庄子上出来着急去天津给县主汇报事情,还不知道京城出了这么吓人的大事。”
卫栎已经回神,丙七显然不希望车里的病人被官兵们发现,无论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眼前最需要做的都是渡过这个难关。
卫栎主动揭开车侧壁窗口上的小帘子,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递出去。
“这是齐黍县主的令牌,几位军爷请看。”
卫栎手中的令牌是秋华年特意留下的,宫廷内局所造,只有几块,根本无法仿制。来排查的官兵头领识货,见了令牌后,态度立即客气起来。
“公子冒雨前往天津,定是有重要之事禀报县主,我们就不耽搁了。”头领刻意避开对视,把令牌还给卫栎。
卫栎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哥儿,又是齐黍县主的人,官兵们不敢太冒犯,更不好叫他冒着雨下车检查,如果今日来的只有丙七就不一定了。
丙七心下了然,故意问道,“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要是耽误了事情,县主知道肯定要说我们。”
头领笑道,“不妨事,这事刚出来没多久,京城九大城门就都封死了,现在是只进不出,陛下金口玉言,在查出结果前,一个人都不许放出京城。我们这些人拦在外面官道上,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京城才是在真正挨家挨户地盘查。”
“况且我这个人有些眼力,从你们的马车车轮陷进泥里的深度上,能看出车厢很轻,车上只有你和车里的公子两个人,不可能窝藏一堆乱臣贼子的。”
丙七不再多问,接受了对方的好意,“那我就在这儿谢过兄弟了,这些银子请兄弟们喝口热茶。”
官兵头领摆手推拒了银子,“这钱一收可就变味儿说不清了,我给你们面子,是真心尊重感激齐黍县主,我老家村子因为县主的棉花,去年一个冬天没冻死人,换成别的人来,我可不会通情。”
丙七心中涌起无数感慨,收回装银子的荷包,“这个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缘再见,一定请兄弟喝壶好酒。”
头领笑起来,“从这儿到天津还要几个时辰,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你们快继续赶路吧,别耽搁了。”
丙七拉起缰绳,结实的马车冒着风雨在官道上迅速前进,一路上没有任何休息,前往天津的路程在马蹄声中逐渐缩短,噼里啪啦的雨也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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