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秋听着薄皇后的抱怨,倒是有不一样的见解:“奴婢瞧着应该是大小王良人犯了事,而且还是有关前朝的大事,才会由陛下出手带走年幼的公子公主……而且来不及通知您一声。”
若是普通的家事,皇帝怎么也得给两宫太后和皇后打声招呼,由后者下令处置嫔妃。
可像这样不打招呼地送人来……只怕是宫外的王田两家有大祸临头。
不过关中的事再怎么闹腾也不会在袁盎和卫绾赶到前传入燕国。
燕王宫里,燕太子刘定国拥着父亲的姬妾睡得正香,谁料一阵脚步声将他吵醒,弄得刘定国不悦道:“谁这么没规没矩的?拖下去杖杀。”
然而来者并未被侍卫拖下,而是冲着内室磕了好几个响头,哭丧道:“殿下快醒醒吧!关中那儿派天使来了,说是要找殿下问话。”
此话一出,刘定国的睡意立刻消了一半,赶紧推开一旁的姬妾,慌乱道:“天使?什么天使?来者是谁?”
“是上大夫袁盎与河间王太傅卫绾。”汇报的人吞了口口水,脖颈发凉道:“太尉已去迎接,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
“并且肥如县令郢人已经带着三位乡主和宁侯夫人去见天使,说是要状告殿下罔顾人伦,淫乱后宫。”
“咚!”准备下榻的刘定国直接滚落在地,头上留下一个大包。
作者有话说:
查了下资料,西汉时自翁主之下还有乡主和亭主,虽然也有县主的记载(破格封的),但是在大多出现在西汉后期,所以这里设置为还没县主。
第49章
如果说吴王刘濞与关中是隔房兄弟,那么燕国一系与关中便是隔支兄弟。因为吴王刘濞好歹出自汉高祖的同胞兄弟刘喜一脉,往上数都是刘太公和刘媪之后,而燕王刘嘉的父亲刘泽只是汉高祖的远房堂兄,之所以能获封燕王是因此人的墙头草属性总能让他在关键时刻顺利跳反。
吕后临朝时,原本是营陵侯的刘泽先是靠着齐人田生的指点和丈母娘吕媭(是的,你没听错,这人是刘邦的堂兄弟,但是为了巴结吕后而娶了吕后的外甥女)的支持而获封琅玡王,然后又在诸吕之乱里被刘襄绑上船,莫名其妙地成了反吕的一方。最后以刘襄的父亲(高祖的庶长子刘肥)曾是吕后的养子,且其舅父驷钧有可能成为吕氏第二为由,在平乱后的宗室会议里力荐先帝,不仅报了与刘襄的私仇,还因此获封燕王,成了出力最少,收获最大的赢家。
相较之下,被迫欺骗吕禄的郦寄真是惨中之惨,只因不姓刘,所以在吕氏伏诛后不仅无功,还被骂作卖友求荣。
也正是因为第一代燕王不断跳反的行为,先帝上位后虽然对其礼遇有加,可是考虑到燕王刘泽的两次跳反,所以在燕代,燕赵的交际地插了不少钉子。
例如肥如县令郢人。
因为肥如县隶属辽西郡,与燕王宫所在的蓟城相隔较远,走水路去赵国也很方便,所以早早的被关中收买用以传递消息。
彼时担任燕王的是刘泽之子刘康,此人虽不像父亲那么跳脱,但是因为身体欠佳,实常卧病在床,所以由燕太子刘定国摄政。
比起中规中矩的父亲,沉迷酒色的刘定国说是周扒皮也不为过。
燕代靠近匈奴与鲜卑,虽不像云中郡那般直属于关中,但也因为门户地的关系吃了不少补贴,从未落下任何一条优惠政策。
也正因此,燕王宫吃得满嘴流油的同时也逐渐失去了对本国军队的控制,导致燕国陷入一个非常古怪的境遇——军队和边疆的补贴靠关中,但是匈奴那边也锲而不舍地收买燕国将领,近期更是为了避免鲜卑人与燕国暗中勾结而令东胡王少去干扰燕国边疆。
可你要说燕国的黔首们更喜欢谁,那还真不至于烂中取优。
刘安国很清楚,若是关中真要查他,仅凭几个嘴皮子利索的大夫和游侠是不可能救他于水火之中的。
燕太尉本就是关中指派到燕国的。
而与燕国相邻的代国是刘启的侄子刘登在管。
与先帝有仇的赵王一脉虽会帮他,可眼下师出无名,不好调兵帮他。
传话的人也是急得不行,于是在刘定国手足无措时出了个馊主意:“凡事都怕口说无凭。即便是肥如县令郢人带着三位乡主和宁侯夫人去找天使,后者也不能听风就是雨地立刻给太子定罪,势必要在燕王宫里查上一番,所以太子只要敲打宫婢,咬死不认此事即可。”
说罢,那人还犹豫了一秒,膝行上前悄悄道:“如若不然,太子便只能斩草除根了。”
若是苦主死了,无人可告,那天使就是再正直也不可能给宗室定罪。
尤其是要继承藩国的宗室。
刘定国对传话人的建议接受良好,甚至还有其它想法:“告诉父王身边的人都小心点,务必要好好照顾父王,不要让闲言碎语干扰他的休息。“
刘定国特意咬重“照顾”二字,令传话者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如果燕王这时死了,关中那头于情于理都不好继续追问。
若是袁盎卫绾执意查下……
就别怪他拿削藩之事大做文章,戳破关中的真实嘴脸了。
传话人领命离去后,刘定国瞧着惴惴不安的燕王姬妾,再次露出恶心的笑容,伸手将其搂在怀里:“放心吧!美人,这点小事还不足以将孤击垮。”
说罢,又是一阵翻云覆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传话人一出宫殿便被一双黑手拖下。
阴影中的华贵男子看着这刘定国的走狗,眼里闪过意思扭曲的快意:“把他带到我的好父王那儿,让他看看他所倚重的燕国太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想起刘定国所做的一切,华贵男子恨不得生啖其肉,豪饮其血。
“这一次,我一定要扒下那个畜生的人皮。”华贵男子盯着燕王太子的寝宫,恶狠狠道。
…………
……
“公子,陛下有请。”某天早上,刘瑞准备长乐宫上课时,宦官令突然笑容满面地赶到:“陛下想着许久未见公子了,所以备了朝食与公子一同享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知为何,比起阿父莫名其妙的突然关怀,刘瑞更希望对方直接骂他一顿或是像往常那样阴阳怪气,不必让他感到胃疼。
“来了?”宣室殿的内室里,刘启一边翻看竹简,一面享用各色菜肴。
“儿子……”
“别拜了,直接坐下吃饭。”刘启打断儿子的下拜动作,不耐烦道:“一天天的整那些也不嫌累得慌。”
“……”你是皇帝,除了两宫太后就只有别人拜你的份,你当然不嫌累得慌。
刘瑞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谢恩后规规矩矩地坐下,看得刘启眉头直皱:“你比朕更像先帝的儿子。”
准备喝粥的刘瑞愣了下,等刘启把话说完。
“不过你跟先帝相比,手段还是嫩了点,没有把尾巴扫净。”刘启的话很轻,但却让刘瑞的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内心闪过不妙的预感。
难道是晁错跳反把他给卖了?
不可能。
王氏姐妹的孩子都被抱走了,人也被关起来了,说明晁错还是选择私了,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卖掉刘瑞。
“你借太皇太后之名让尚书署的人把高庙事前的记录都搬去太史府,然后带着昌平长公主和尚书署的人签了什么东西来威胁朕吧!”刘启转着筷子,意味深长道:“东西还在你这儿?”
“……”
“如果是在太皇太后那儿,你想用它交换什么?嗯?太子之位?”刘启的声音骤然拔高,然后拍了下桌案,震得漆器轻轻一颤,撒了半碗。
刘瑞并未因此吓到,而是用困惑的表情反问道:“父皇觉得,我会傻到用这东西来交换太子之位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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