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忆起当年之勇,那可真是……”
想起祖辈干了什么的孙都语气一噎,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尽瞎说话。
好在双方都还拘着,所以喜欢过度脑补对方的行为,好似这样就能显得不蠢:“若是当年,也不会有真正的公主过去,而是找个倒霉蛋去糊弄一二吧!”
“这话说得,可是把大王的里子面子都一并撕了。”放松下来的孙都图穷匕见道:“也不知在关中的皇帝面前,是否有人如此大胆。”
梁奋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道:“下官算是哪号人物,能被选入出使大汉的队伍。”
“倒是郎官……”
梁奋故意拖了个长音,笑容不减道:“口齿伶俐得像个文官,又兼具武将的便利。”
孙都一听这事有戏,立刻顺梯子爬到道:“那就有劳居室令为小子谋划一二,小子必将报答二位的深恩厚德。”
“如此甚好。”目的达到的梁奋欣慰地笑了笑,并未留下打扰太久便回宫复命。
…………
刘瑞直到宫门落锁都没能等来卫穆儿与窦家叔侄的比试结果,最后还是第二天早上接见了比试双方。
“再不出结果,朕就得派卫尉去上林苑捞人。”刘瑞知道他们要聊的话题肯定不是轻松那挂的,但也不想一开始就搞得那么沉重:“托你们的福,朕昨日是吃不好又睡不稳,生怕少了排忧解难的人。”
话是好话,但章武候的心情并未好转,只是为了应付皇帝而勉强笑道:“能被陛下放在心上也是臣的荣幸。”
章武候还特意看了眼换上女装的卫穆儿,迟疑后还是说道:“臣与南皮侯对卫夫人的领兵能力心服口服,也愿服从陛下的安排。”
此话一出,卫穆儿自是难掩笑容,可窦彭祖的表情却分外扭曲,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满意了的刘瑞当然明白章武候叔侄最怕什么,所以在前者给了台阶下后稍稍补充道:“程不识将军会在闽中郡配合你们,所以不必那么忧虑。”
言下之意是就算卫穆儿不顶用,他也会让辅助的程不识做个替补,所以你们就放心大胆地随卫穆儿出征吧!
“如此……臣便没有二话。”章武候向上座的刘瑞轻轻一拜,提起那个导致他们接下比试的罪魁祸首:“不知陛下对王孙(窦婴的字)有何安排。”
原本算得上和谐的氛围骤然一凝,然后听见上头传来略显急促的拨串声。
章武候知道明白窦婴犯的是不赦的大罪,可这事一日没个结果,窦家就一日不能安心。甚至说得更难听点,若是刘瑞干脆利落地砍了窦婴或直接撸完窦家的爵位,兴许章武候能高兴几分。
然而刘瑞还想榨榨这件事的剩余价值。
毕竟先帝总不能从坟墓里爬出来再坑窦家一次。
而且刘瑞发难的时间过早,还需窦家帮忙压住不服的官兵,所以即使立刻撸完窦家的爵位,他们也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也是刘瑞托着不处理的主要原因。
表面是怕太皇太后拿着孝道要挟自己,实际是怕此事仅仅带走窦婴,并未对窦家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啧!
难办啊!
“这事得等太皇太后抵京再说。”权衡之下,刘瑞选择拖延大法,尽量在拿下南越后处理此事。
只是……
“敢问陛下,太皇太后可在甘泉宫内?”刘瑞不提到好,一提倒让章武候猛得想起他们得最大靠山迟迟未来,十分古怪:“可是太皇太后的身体有恙?”
“唉!太皇太后一听窦家出事便想日夜兼程地赶回关中,结果中途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只能回到甘泉宫静养。”早有准备的刘瑞做出一副“朕很为难”的姿态道:“太后已去甘泉宫侍疾,而朕……”
第281章
话说一半的刘瑞看起来像个忧心大母的好孙子,可事实却是宣室殿里没有一人是单纯地担心太皇太后,反倒是车马劳顿出了大病的太皇太后还在为此忧心忡忡:“舅公是想前去探望太皇太后吗?”
章武候的身体微微一颤,抬头对上刘瑞那双真诚的眼睛,下意识地推辞道:“等太皇太后的情况稍好后,臣再去甘泉宫请罪。”
既不能对太皇太后的情况视若无睹,又不敢去甘泉宫一探究竟的章武候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窦家的未来叹了口气,忧心忡忡道:“哀哀父母 ,生我劬劳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刘瑞停下拨弄珠串的手,不咸不淡道:“舅公好黄老,但也开始频繁使用儒家之言。”
章武候知道皇帝讨厌朝臣结构,学派联手,所以用谨慎的态度小心回道:“孔子曾三次问道于老子,却未见儒家与黄老家合二为一。”
刘瑞继续拨弄珠串,“啪嗒啪嗒”的声音弄得人心惶惶。
“道不同,不相为谋。”章武候继续说道:“两位圣人都没法达成一致,更何况是老臣这种凡夫俗子。”
“舅公未免妄自菲薄了。”刘瑞闭眼沉思了会儿,还是给章武候留有余地:“拿下南越后,舅公就回封地养老吧!”
考虑到暴发户式的窦家经过三代繁衍少说也有几十个核心成员,加上依附的同族,冒姓,足以凑个四五百人。
这些人若一股脑地放回封地肯定会对黔首乃至地方官形成冲击。
梁王后的娘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老天可鉴,梁国距离关中也就一个河南郡的距离,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梁王后的家族垄断了梁国的政商两界,甚至让梁王本人都没法看清儿子的本性。
这还只是藩王的妻族对本地的影响力。
要是换成封邑主本人和他们的家人……
啧!
刘瑞可不想大汉遍地都是福王,死到临头了还想法设法地压榨人民,最后竟是自杀了事。
呵!后世对福王的不合理同情一半是因统治者对李自成的污名化,一半是因为朱一龙在《大明嫔妃》的形象忧郁而多情,和尊龙演的溥仪一样,把原型改得不能说是面目全非,但也称得上泥塑过头。
有此例子,也不怪朝廷一边把藩王往封地赶,一面又召藩王留京小住一番。
活像是有钱没地花的冤大头。
而且还是上赶着去当冤大头。
“至于南皮侯……”刘瑞把窦家的势力一分为二后犹嫌不够道:“等窦婴的风头过后再委以重任吧!”
这是要把窦彭祖雪藏的节奏啊!
可偏偏窦彭祖还不能有所不满,必须做出感激涕淋的模样:“一切尽由陛下做主。”
“这就对了。”刘瑞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眼看还在吃瓜的卫穆儿:“这就对了。”
反应过来的卫穆儿对窦家叔侄无比热情道:“南越之行里就有劳章武候与南皮侯配合一二。”
章武候倒好,但南皮侯是真的有点绷不住了:“天子御前,还请卫夫人自重。”
卫穆儿的嘴角慢慢垮下,脸色阴冷的活像是来索命的女鬼。
章武候想捂住侄子不会说话的嘴,然后给被落面子的卫穆儿递个台阶。结果他的脑子还未拟出答案,卫穆儿便一副不想与之说话的模样:“我不过一护军之女,哪里能与两位国舅相提并论。”
说罢便不再去看窦氏外戚,而是向上拱手回道:“陛下若无特别之事,妾便先行告退。”
走至门前三步远时,卫穆儿突然转身问道:“征越一事……可否允妾私自召见少府令与太仆?”
“准。”刘瑞想着凤凰殿在宣室殿后,比不上椒房殿的位子优越,方便召见各级官员,所以在卫穆儿提出召见要求后顺水推舟道:“椒房殿离少府更近,而且不必宣室,所以你去椒房殿召见九卿,省得御史又要叨叨。”
彼时虽未特别强调男女大防,可是因赵姬之乱,赵高之祸的影响而已经开始限制嫔妃召见外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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