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绝为命世之才,名动天下的赭玄道君。
鹤悬真君来得早,他们已见过了,尽管匆匆一瞥就不敢再抬望,心中仍余下乍暖还寒般的惊艳。
若前者是霜雪,那后者就是曜日,明明赫赫,璀璨荧荧,散发着令飞蛾扑火的光焰,却又在一瞬,将靠近生灵通通灼成灰烬。
苏纨掀起衣摆坐在莫秋折与李息垣正中的空位处,潦草顾视,发现今日这堂庭峰殿前人山人海,新入门的加上外门内门亲传弟子齐聚一处,人多得很,倒也不杂乱——都按照衣衫颜色分得整整齐齐,各个站得笔直挺立。
场台上的一道目光紧紧锁着他,散发出炙热的情意,像要恨不得将他烧死在眼睛里。
苏纨随着这道视线眺去,少年约摸十多岁,鲜眉亮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与其身后只敢窥望的弟子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什么眼神?火热里饱含崇敬与仰慕,似朝思暮想终得见神明,只差跪地叩拜,以表真心,可能,甚至想给他上几柱香?
恰巧贺景传音过来:“此子名唤陈妄,金火灵根,与你气脉颇为相配,他家世不错,是武界毒瀛门门主之子。”
毒瀛门?貌似在武界有些名望,是善用奇毒之流。
难怪这贺老头老是给他倾情推销,目前来看这陈妄着实是这些新入门弟子中条件最好的,与他一同入门的,都是资质与灵根稍弱之辈,矮个子里拔高也就是他了。
不过……他可看不来。
苏纨的理由很简单:这小子一看就叽叽喳喳的,到时候长昭殿有他吵都吵死了;再说他是来这里混日子等死的,又不是来这里体验教习的,就不耽误他求道了,免得误人子弟。
“清和廿日,开山收徒,放银铃五枚于青铜绛云鼎,若得殿主合意,铃必落于尔手。”
孟齐君宣念完毕,徒手朝场台前的青铜绛云鼎施法,幻出五枚精巧银铃,散出烁烁微光。
台下弟子忐忑又心盛,窥望一眼铃铛,想着它会落到哪个人手中,这人会得哪位殿主垂青?
陈妄是其中最有希望的,遂他胸有成竹,晏然自若,久闻南华道赭玄道君眼高于天,至今门下空无一人,他自己金火双灵根,与天火灵根的道君十成相契,不正是为他应时而生的弟子吗?
场台变得寂静无声,就连众人的呼吸都轻了下来,生怕听不到铃铛声响。
只是等了半晌,那五枚银铃动也不动,静静悬在青铜绛云鼎空,平浮无声。
贺景一张老脸逐渐有些绷不住,一怀的希冀产生裂纹,往边缘碎裂开去。
他焦躁不安,眼神不自主往左上挪,急切地看向殿主之位的赭玄道君。
那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散漫地拨弄自己的指尖,像来此走个过场而已。
他这等不上心,贺景是干着急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让掌门把他诓来了,结果他就来这里露个面?
陈妄这孩子已经是这些年上门求道的弟子中,资质最佳的了,看来只能暂时把他收入内门,日后好好磨一磨赭玄,好叫他改变心意。
贺景安慰自己时,脆亮铃声忽是响起,令其清耳悦心。
百余人诧愕仰目,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云鼎上悬浮的银铃,首枚铃身发出碧光,顺众目飘行,跟着化为一道极快的绿影,落入一堆外门弟子中。
孟齐君不由得往前走两步,想看清是门下的哪个弟子得了银铃。
灰衣小道士们极有默契地往四周退开,余留下中间手持碧光银铃的人。
少年同样惊诧不已,嘴微微张着,像块木头似的顿在原地,竟有些茫然失措。
“宁师兄!”
小胖墩喜上眉梢,忙叫了他一声,让他快些回神拜师。
宁璇生下意识看向那拨弄着手指的青年,那人正好抬眸,眼尾微弯,没做丝毫动作,他却好似看见青年朝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他全身被温热灌满,血都热了起来,冲进他心脏里不断沸腾,又突然变成一团熊熊烈火,令他大受鼓舞。
少年昂首挺胸,行至高台之下,面向诸位殿主,毕恭毕敬抬掌跪地,庄肃俯首磕头,高声道:“弟子宁璇生,拜谢郇阳殿主垂青!自此诚入师门,明师之恩,过于天地,弟子定谨记于心!”
怎么宥虚又看中了一个伪灵根的外门弟子?上次方司垣闹出来的事儿还不够让他长记性吗?
贺景本就看不上资质差的弟子,立刻心生不满,撇头瞪了眼神色错综复杂的孟齐君,又望向坦然自若的莫秋折,厉声道:“宥虚当真心意已定?要知收徒一事,乃是重中之重,不可随心所欲。”
人家乐意,你管他干什么!
苏纨暗暗吐槽他一句,见地上跪着的小道士不觉收拢了手,心头的热烈大抵被这盆冷水浇灭了大半。
宁璇生灵根略劣,根骨还是不错的,他跟方司垣其实差不离,唯一不同的是,方司垣脸皮厚,善于主动出击;而他信心不足,认定伪灵根毫无出路,莫秋折又不是闲的没事干,整天蹲在外边捡徒弟,要不是同门欺凌一事,他哪里能发现这朵蒙尘之花。
因为在黑暗里茕茕孑立,吃尽苦头,所以才会想为后人送上一捧星火。
于是郇阳殿主其音铮铮,毅然决然:“银铃已出,无可回转,让贺长老失望了。”
“你!”
贺景怒气填胸,认定这人就是与他对着干,不顾台下诸多弟子,当即要跟他长篇大论。
“既是开山收徒之日,想本君门下空乏,就趁此机遇收桃结李罢。”
熟悉音色入耳,众人纳罕,贺景随即眉开眼笑,把莫秋折收徒一事抛到脑后,目光炯炯地看向他:“难得赭玄一改故辙,想必是这台下有了中意之人?”
新入门的弟子们齐齐凝视着站在最前方的陈妄,刚来道门,这人就雄心勃勃,信誓旦旦地坦言自己定能拜入赭玄道君门下,连贺长老也多偏向他,看来他所言非虚。
陈妄仰首展眉,笑意逐渐在脸上扩大,嘴角的弧度只差咧到了耳根边,他这副欣然自得的样貌,更是让周围弟子都确定了他就是赭玄道君中意的弟子。
高台上的青年是长老殿主等人中坐姿最不端正的一位,他稍微前倾着身子,抬起膝盖用右手肘抵住,掌心托起下巴,好像很认真地将台下的人打量了一番。
旋即眯了眯眼,也不用那云鼎上的银铃,伸出细长如玉的左指,疏懒地点向前方的少年,“就你了。”
虽早知结果,陈妄亦喜不自胜,整个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拼命压着抑制不住的激动,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想清一清嗓子,好当着南华道所有人,洪亮地叫出一句「师尊」,从此,他陈妄,就是赭玄道君门下的首席大弟子!
他心「砰砰」地跳,痴痴盯着他仰之弥高的人,上前只走半步,霍然见那人摇了摇手指,刹那间,一股强大且不可见的力量将他拨到一旁,而后听那人沉声说道:“你,过来。”
陈妄难以置信地转过脸,一直站在他身后那瘦瘦小小,头发乱如野草的少年诧然扬目,也跟他一样全身颤抖起来。
可他也跟他不一样,这人不是激动,而是害怕。
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突然变成了石头般,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内心早炸开了锅:长昭殿主是不是眼神不好,竟舍弃近在眼前的金火灵根,选了个无灵根的人做大弟子!
瘦小少年被百来人的目光照视着,腿都在打哆嗦,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上石阶时,还直接被绊了一跤。
这下好了,有弟子忍不住偷笑,笑这人是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废物。
长老们的脸色黑一块紫一块青一块绿一块,变幻多端,心中之情难以言喻。
贺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差点喘不上气,他一边摇晃着手指向少年,一边费力地从呼吸不畅的气管里吐出几个字:“你……你当真不三思而后行?”
少年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爬起来,没来得及往上走,殿主之位的青年忽是闪身在他面前,炎热气脉袭来,似是日中金乌,将他紧紧围裹。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他笑眯眯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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