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书案摇摇晃晃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那样在意他。”
对于他这般避重就轻,行至门边的苏纨怫然不悦:“你还有脸跟我提这事?上次若无灵契相护,阿杳必定命归黄泉,我只折断你一只手,对你已经是莫大仁慈了。”
身后的人神色扭曲了一瞬,眼尾的淡红血似的溢满了黑沉沉的眸,妒恨的火烧得越盛,他就笑得越阴戾:“是吗?我倒想知道,你对我究竟能仁慈到什么地步?”
说罢,白影变成龙形从窗口飞出,闯入纷杂细雨,朝着白虎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色本是寂静,所以才显得穿林打叶声如此清晰。
少年在凄迷雨景里独行,双手仍然紧紧捏成拳头,面上尽是愤慨,一想到那个人的脸,憎恨的火苗就蹿得老高,除了亲手将他杀死,他实在找不到别的可以泄愤的法子!
肃杀之气从背后猛烈袭来,他往前助跑几步,跃至树梢躲开攻击,回头一看,雪白衣衫的男子轻飘飘落在枝叶上,他的皮肤异常苍白,如同个病入膏肓即将一脚踏进冥河的活死人,此刻却忽是变成厉鬼,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与幽冷,杀意明晃晃地在其中显露。
陆杳心里早就窝着一团火,见他主动来找自己不痛快,凶狠地呲了呲牙,亮出锐利的虎爪,凌空朝树枝上的人飞扑去。
下坠的雨丝停在半空,一刹那时间仿佛凝滞,少年眼里的恶意顷刻变作长戟,连带着当作武器的利爪一并捅进白衣男子的胸口!
没料到这人竟然不闪躲,陆杳一时有些怔神。
胸口被戳出一个深深的血窟窿,徐清翊反倒阴森森笑起来,语气里带着轻蔑:“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
“去死罢!”
少年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怒意宛如滔天巨浪扑打在心脏上,抽出刺进他身体里的利爪时,殷红血水溅了满脸,有几滴落在眼眶里,把他的眼染得猩红。
朝这人颈边的挥动右臂那刻,尖刺似的爪子撕开皮肉,在白瓷般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可怖的抓痕,鲜血「哗啦哗啦」的淌出来,满是血色的白影从枝叶间坠落,连挣扎都没有,直接重重摔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看他这副惨样,他心里说不痛快是不可能的,当初这个人,杀他师尊、逼他现形、重伤小火与薛獒大哥,这一桩桩恶事,他都替他记得清清楚楚!
雪衣沾了满身污垢,雨水无情洒落,淋湿徐清翊乌黑的发,浓墨的色泽衬托着病白的脸,与灼眼的殷红相辉映,让他看上去有种将要破碎的绮靡。
少年多年来的杀心从不曾改变:既然他自己要来找他送死,那就让他去死好了!反正只要他死了,就不会再缠着师尊了!
利爪尖端的血珠滴落在草地,他从高处俯身冲下,用前爪往他喉咙撕去,干脆利落给他致命一击!
眼看就要钩破其颈上软骨,一道青光法障在他身前出现,将利爪拦下。
“师尊!”
竹香悠悠,在这雨天里显得特别清爽干净,不出片刻,又被淡淡的血腥气污染。
林间很暗,借着惨绿的光点能瞧见青年抱着手徐徐走来,雨水不曾落到他身上,哪怕是朦胧的身形,也能识出那刻在骨子里的风姿无双。
他脸上没有什么神情,较为锋利的轮廓不笑时就显出几分坚硬的冷漠。
浑身血污的男子从泥土里爬起来,湿淋淋的青丝纠缠成一团,胸前的血大片大片地染红了整件衣裳,狼狈不堪,可他那张病恹恹的脸还是很漂亮,并吃力地朝他伸出骨瘦嶙峋的手:“赭玄,痛。”
“师尊,我……”
陆杳下意识把沾着血的爪子藏到身后,他当然知道他师尊至死也不会杀这个人,而他方才要取他性命,定然是惹师尊动怒了。
“没受伤罢?”
让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人并没有责怪他,只瞥了眼溅到他脸上的血迹。
“没,没有。”
他受宠若惊,不禁低下头结结巴巴道。
那只骨瘦嶙峋的手顿在半空,浑身脏兮兮的人病眼黯淡,像是极度发冷,所以往幽暗处蜷缩了一下身体。
他实在嫉妒陆杳,以为只要自己受伤,这人也会像心疼陆杳一样心疼他,可是他没有,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屏障把他和前面两个人隔开,他是只能瑟缩在阴沟里的硕鼠,眼巴巴窥觑着那点永远也得不到的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妒恨,直到满身腐烂生蛆,被拖到更混浊、更阴暗的角落里。
他两只深陷的眼睛变得空洞,乍得发觉胸口的伤突然剧烈痛起来,痛到他眼前发黑,枯瘦的手在泥土里徒然挣扎,血腥味涌出嘴角,鲜血难以遏制地顺着下颚尖淌落,流进颈边皮肉翻开的伤口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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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故意
一股冷意透过皮肤渗进百骸, 他不甘心地朝他伸出手,费力蠕动着满是血的嘴唇:“赭玄,你也心疼我好不好, 我好痛……赭玄, 你别不管我……”
苏纨冷着脸在原地站定半晌, 听这人气息渐弱,终于还是转过身,一把从泥土里抱起了满是血污的他。
陆杳收回爪子,见那半死不活的人被他师尊抱在怀里后,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手死死缠住他师尊。
他脸色一变,顿时发现这人就是故意的!怪不得他跟他交手不闪不避,任由他出招伤他,原来是想得师尊怜悯!
愤怒抬眼时, 那家伙趴在他师尊肩侧, 黑渗渗的眸正投望过来,满目的阴寒透骨。
烛火在雁鱼铜灯里燃得旺盛,放置在案台上的古籍堆叠得整整齐齐。
褪去满是脏污的衣衫, 血淋淋的伤在苍白的身体上显得很是狰狞, 苏纨动用真元替他止了血, 再是像之前那样为他包扎好伤口。
他也知道徐清翊是故意的,所以刻意晾了他一阵子,但这家伙又实在会装可怜,且为达目的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弃,有时候他真不明白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收回手时, 徐清翊忽是一把抓住他, 指节紧紧绞着他的手背, 灰蒙蒙的眼微微低敛,轻声道:“赭玄,痛。”
苏纨短促睨视一眼他身体深浅不一的伤痕:“哪里痛?”
他握住他的手背,将他的手掌用力按在自己心口,青灰的眼仁定定望着他:“这里痛。”
“痛就去里屋歇息。”
为他罩了一件干净宽大的袍衫,他抽身坐于台前,继续翻动着还没看完的古籍。
似乎是觉得冷,徐清翊拢紧覆盖住身体的长袍,没有神采的眼落于那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胸腔里一阵阵疼痛好似刀割一般,他瘦弱的躯体轻轻颤抖起来,稍微佝偻起脊椎:除了受伤,这人的视线从不会在他身上做过多停留,他守着一缕若即若离的风,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扬灰,换来被他短暂地拥在怀中。
灯影吸引来扇翅的飞蛾,苏纨放下一卷翻尽的古籍,感觉到有人窸窸窣窣靠过来,安静地依偎在他身侧。
他去拿案台上的另一本书卷,不言不语地翻看,想从中寻到能帮徐清翊从兽变成人的蛛丝马迹。
没过半刻,身边的人按捺不住地动了动,将下颚抵在他肩头,温热的呼吸在他项颈缠绵,薄唇则凑到他耳边:“赭玄,昨夜的事……没做完。”
翻书的手顿住,苏纨面色如常,想起了白日里薛獒说过的话。
他还记得在鬼巢那时,徐清翊情思蛊发作后极力隐忍欲望的模样,似是一尾搁在浅滩的鱼,连呼吸都带着绝望,所以他告诉他「七情六欲乃世间常态,不必惧之如猛兽」,现在这人听是听进去了,就是好像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薄薄的书页拂动尘埃,苏纨低眉去看纸上的字迹,想着这人都受伤了还有闲心想这些,他发出一道极浅的笑声,无端地撩动旁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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