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的剑却没给他们逃遁的机会,赤金的剑身带着火光,将他映衬得彷如绝艳到诡异杀神,刹那间无数剑影混着灼焰,朝驾驭着灵兽的道人刺去。
“师尊!”
身后的人变回十六七岁的本体,从背后拥抱住他。
知道他的顾虑,苏纨神思一动,暗使剑影避开了灵兽。
海面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人从灵兽的背脊上跌落进海里,染红碧蓝海水。
尽缘带着循亥宗的弟子躲在山石后,尽量远离纷争,赵余涯亦带着门中道人与南华道弟子隐在一旁,见嫦姝仍未回神,不由抚了抚她的肩。
彼时海水凝结成冰,霜花自空中降落,无数冰锥自海中生出,破开烈火剑影,飞向站在擂台上的两人。
火龙即出,甩尾撞碎冰锥,冰与火互相抵抗对峙,谁也不肯让谁。
其他道门的人正逃窜着,发现这斗法架势,便知是鹤悬真君出手了。
这本就是他们南华道的事,说起来也真是讽刺,枉他们道门秉承炼器之法多年,未曾想竟跟百年前一样,出了个炼兽的叛徒!
徐清翊寒茶衣袂飘飘,连那花灰色的玉玦一并在风里晃荡,他似是刚从极寒之地出关,满身寒气恨不得要将世间生灵冻死,语气不如以往淡漠,转为夹杂幽黑的怒火,威震天地:“你一与恶兽勾结,致使魔宗侵袭道门,宥虚身死,二与恶兽结下灵契,违背规令,是道有辱师门,万死难赎!”
“怎,怎么会?”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成了真,嫦姝捂着脸,只觉脑里一阵轰鸣。
苏纨拨开陆杳,半眯着深邃的眼,面上慢慢堆叠起无数恨意:“要不是你这废物抢走我的掌门之位,我也不会如此行事,掌门之位本该是我的,论修为,论天赋,我样样在你之上,凭什么师尊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将掌门传给了你!”
这些话轰然在脑里炸开,眼前人陡然变成了曾经那个人,那个害他历尽生死折磨,令他恨之不及,想将其剥皮拆骨的人!
这一刻,他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赭玄」的影子。
是装的。
他的心猛烈颤抖起来。
“泡在玄冰池里的滋味不好受罢?你以为你替我压制魔性,我就会感激你吗?这是你该做的,你应当感到荣幸才是!”
他一直都在骗他,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真的,甚至还动摇了想杀他的心。
过往的记忆被撕裂,被拉扯,他回退一步。
“我真后悔断你灵根那时,没有在你喉咙边割上一刀!让你早些去死!”
他的心被踩踏得七零八落,不堪的回忆接连挤进来,彻底激发起百年来堆砌的怒恨:
杀了他,杀了他!
刻骨的杀意在徐清翊目里翻腾,身体里所有的血一刹那涌到头顶,他陷入癫狂,不管不顾地以全身真元集于霜隐剑,一个俯身持剑朝擂台上的人刺去。
苏纨面目里的狞恶未消,瞳孔血红一片,当即召来赤煊剑,以炽热幽火覆剑,与其迎面相对,同样挥剑斩去!
岛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认真看着这一幕,唯剩嫦姝的呼喊声痛心疾首。
在众人眼里,鹤悬真君自是稍逊于赭玄道君,长剑一出,胜负其实显而易见。
两道身影带着真气相撞,银白剑身径直刺入胸膛,赤金剑锋却倏地一转,避开白影要害,轻擦过其肩侧,留下一道带着血色的印痕。
看客目里一惊,没想到会有反转,亦没想到双灵根鹤悬真君竟能比天火灵根的赭玄道君还要厉害,直接一击毙命。
而上空那白衣人同样震惊,眼睁睁看着刺入其胸膛的剑,不可置信没能浮在脸上,先见这人徒手没进自己心口,竟是硬生生掏出里头的阳火,随后反手给他一掌,将阳火塞进他手里,身体脱离长剑往下坠时,他如释负重笑道:“自此以后,我还你阳和启蛰,万物生春。”
“师尊!”
少年一声戾鸣,如即将绝望死去的飞鸟,扑上前双手颤抖地接住了他,灵契感应到的疼与身体自发的疼痛相结合,泪水模糊双眼,他恨不得将他痛苦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手忙脚乱地替他堵住胸前不停冒着血的窟窿。
苏纨忍住剧痛,趁自己意识没消散,反手抓紧陆杳,用尽全力往前一跃,好赶紧从此地撤离!
他受这一剑,心脉俱损,血管被寒气逼得尽数破裂,无了阳火护体就是残尸一具,已经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了。
瞧着两人消失在远处,众人立即反应过来:“赭玄道君如今受了重伤,正是夺得雪云地魄虎的最佳时机!”
“赶紧追!顺便替我们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
他们咬牙切齿,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赵余涯此刻担忧地看了眼怔在原地的嫦姝,对葭山门的人吩咐道:“拦住这些人!”
“是!”
虽没明白掌门为何不去追雪云地魄虎,但他既然下了令,他们遵守就是了。
一旁的尽缘与薛獒相视一眼,也跟着加入混战中,阻碍他们前行。
“嫦姝……”
赵余涯对发怔的少女寸步不离,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
少女抬起一双眸光破碎的眼,看了他半晌,如同在自言自语道:“他要是想活,我可以拼尽全力,甚至付出自己性命救他,可是他……不想活。”
破碎的眸光变成眼泪珠子滚落出来,她突然号啕痛哭,呜咽道:“可是他不想活……怎么办,他不想活。”
她亲眼目睹,是她五师叔自己心甘情愿撞上那把剑的。
他根本……没想过要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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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迹滴落在草丛里,少年从中疾步穿行,身后背着濯绛色衣衫的男子,他胸口的血没有断绝地浸在其背部,几乎沾湿了他大半件道袍。
“师尊,师尊……”
他一边呼唤他,一边流着眼泪,然而他并没有比他好多少——胸前亦是插着三把穿透身体的断戟,每走一步都让利刃在血肉里磨进一寸。
是心里的痛盖过了伤口的痛,他只知道要带他走,于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却不知该走去哪里。
“阿杳。”
背上的人声音虚弱。
“嗯,我听着呢。”
少年稳住音色的颤抖,竭力不让他听出异常。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去看雪的地方?”
“记,记得。”
“你找人也好,兽也罢,把我送去那里,就此,你我两清了。”
只要有雪,就能掩盖世间一切污迹,他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走。
少年停下脚步,终于明白他师尊离开兽界后,一直在找什么了,他在寻找自己的「家」。
他眼神幽暗,一语不发地往前走:他要带他回兽界。
即便他心里清楚,这人并不喜欢兽界,可他还是要带他回去,他会让他喜欢兽界的,以后有自己在的地方,就是师尊的家。
没走几步,有人顺着血迹追上来,为不让他们逃走,立刻掷出飞镖朝他二人扎去!
他没有多余的力气闪避,只能用身体护住青年,任凭飞镖扎进骨肉,自己再痛也不肯让这人再负伤。
脚步声越来越多,他预感到自己无法逃脱了,只将青年抱得更紧:跟师尊一起死也挺好的,至少有他作陪,师尊不会孤单。
悠扬箫声穿林而入,回旋音波似刀刃,让包围来的修士措手不及,无一不被音律击中,倒在草地里。
李息垣持箫赶来,望着眼前的人声息渐弱不由目里一痛,正要上前施救,少年恶狠狠回眸,露出尖锐獠牙:“别碰他!”
“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我答应过五师兄,要护你平安,”想起他之前对他说的话,他只让他在捏破传息丹后赶过来,没曾想,这人会伤成这样,“大约是我来晚了,你现在这样僵持下去,只能看着他死,而我或许能救他。”
“我凭什么信你!他就是被你们南华道的人伤成这样的!”
少年想起了他受伤那幕,顿觉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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