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虽然燕太师说的话,和安武王说的基本是一个意思。
但老皇帝和太子听了,却是完全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二人深以为然地点头:“燕太师说得有理。”
老皇帝更是招手,让程棋向都察院追加命令:细查常怀安。
他之前也怀疑常怀安,但重点还是在右相、敏妃等人身上。
程棋领了命,敬佩地看一眼燕太师。
他心中腹诽:若是安武王没走,看见这对皇家父子的区别对待,怕是要气死吧?
燕晨恰好与他对上视线,朝他淡淡一笑。
后者颔首出殿,不由自主擦了擦额角,总觉得燕太师方才,像是读懂了他心声似的。
细查常怀安的命令下去后,没过多久,都察院就给出了结果。
这次行刺,虽说出乎燕晨的预料。
但归根究底,楠\枫还是因为他的出现和一连串动作,打乱了右相、三皇子等人的节奏。
由于准备时间不充分,他们甚至是抱着成王败寇的必死决心,做出的抉择。
都察院的人,在三皇子殿内,查出了伪造的「换储圣旨」。
而右相,更是在都察院的人还未查出结果时,便上书请求告老还乡,被皇帝拒绝。
更有趣的是,右相确实曾找过常怀安,共商篡位大计。
据右相抖露出的过程:常怀安一开始表现得极为积极。
待将他们的计划套了个七七八八后,他便销声匿迹,怎么请都不出门。
偏偏他还威胁右相,声称自己留了后手,一旦他「无故惨死」,皇帝便会提前知晓他们的计划。
而常怀安,在得知是「安武王」煽风点火,咬着自己不放后。
他同样破罐子破摔,将安武王于苏州临州养兵、对自己行刺之事,一并抖出。
三方人马狗咬狗,打得昏天暗地。
老皇帝气得,走到哪儿都要带一位太医。
这时候,行刺的处罚倒是最无关紧要的了。
随着三皇子派、安武王,以及常怀安近年搞的动作,逐渐浮出水面。
朝中上下一片死寂。
一条条圣旨,被老皇帝的愤怒裹挟着,宣告天下:
三皇子封为闲王,没收与右相等官商同流合污、贪敛的财富,不给封地,只赐了一座府邸。
敏妃教子无方,纵容三皇子胡作非为,位降三级,打入冷宫。
右相身为主谋,挑拨皇室关系,撺掇皇子谋逆,押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家产充公,亲属流放。
常怀安助纣为虐,收回「顺远」封号,降为奴籍,同样流放边疆。
至于其父淮王,则强制其将常怀安除族,与其断绝关系——这还是念在他不知情、且对皇室忠心耿耿的份上。
三皇子派、常怀安,一下子就被打断了觊觎皇位的那双手。
还剩下一个安武王。
他战战兢兢,等了数日,也没等到皇上降罪。
安武王整个人一时噩梦连连,一时飘飘欲仙,可以说是矛盾到了极点。
这种日子没过多久,老皇帝又宣布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他要传位于太子。
历史上坐在那把椅子上,到死都不舍得下来的人,可是只多不少。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种神仙般的日子,谁不愿意一直过下去呢?
历史上即便有传位的皇帝,也是在还剩最后一口气、连笔都握不住,只能卧病在床的时候,才会传位于新皇。
老皇帝年纪虽大了,但看着少说也还能再挺两年。
怎么会突然想到要传位?
若太子已能挑得起大梁也就算了,可他现在还年幼啊!一时间,众臣纷纷劝阻。
皇帝却是铁了心,要传位。
这回,就连太子都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孩儿还未做好准备。”
一向待他百依百顺的皇帝,这次却拒绝包容他的胆怯:“小五,你迟早要坐上这个位置的,如今只是早上一些时日。”
传位诏书一下达,相关各部便开始准备授受大典。
历朝帝王登基大典,往往于先皇死后半月,或一个月内举行,因在丧期,气氛沉重庄肃。
如今老皇帝健在,不论外界怎么说,反正宫中布置的人,都喜气洋洋的。
唯独小太子闷闷不乐。
这日燕晨照例来给他上课。
见太子脸色怏怏、不时走神,便停了课,坐至他身前,关心问道:“殿下因何事愁眉不展?”
燕晨课上时总是十分严厉,但私下却又温吞和善。
见他如此神态,太子便知,燕太师是以后一种态度在与自己讲话。
小太子犹豫片刻:“老师可知,父皇为何坚持要这么早传位于孤?”
燕晨恍然:“殿下是担忧自己做得不好?”
小太子羞赧地点了点头。
他以为燕晨会安慰、鼓励自己,或是说「有我在,我会辅佐你」之类的话。
却不想,燕晨露出了不能理解的眼神:“殿下因何而担忧呢?”
身穿绯袍的青年站起身,小太子下意识抬头仰视他,只见后者清俊的面庞上显出一丝笑意。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位储君,而是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孩子。
“皇上早已为你扫清障碍,殿下。”
燕晨轻声说道:“改制之举,是为您即将接手的这个国家,剔去了腐肉,捉去了虫害。”
“当时,臣还只是翰林院小小一名修撰。受皇上之命,献上改制之法。”
“即便往后有人指摘此事,他们攻讦唾骂的,也是皇上与微臣。”
小太子微微瞪大了眼睛。
燕晨见此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皇上遇刺之后,因祸得福,先后拔除了支持三皇子的右相等势力、以及潜在暗处的常怀安这颗毒瘤。”
“卧榻之侧,只剩一位年迈的安武王。”
“先帝于马背上打江山,威震四方,边疆寇贼不敢来犯。”
燕晨再次问道:“内无忧,外无患。殿下,你又有何好担忧的呢?”
“呃……”小太子张了张嘴。
他想说,自己没有信心治理好这个国家。
但触及到燕太师始终平静地笑望着自己的表情,他将这些话都憋了回去:
先帝开疆拓土,父皇守成有功。
而他有幸得此明师,当比他们做得更好才是。
“孤明白了。”小太子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起来。
他展颜一笑,同样站起身,朝燕晨行了一礼:“学生,多谢老师教诲!”
燕晨微微点头,拿起放在桌前的书卷:“方才你走神许久,今日这半篇经义,回去誊抄两遍。”
太子:“……”
方才还觉得,燕太师虽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对朝中局势,其实心里门清。
想来以后,也不是不能进官场,为他打两份工效力的。
如今一看,还是别了。
连太子,他都能翻脸不认人,说罚写就罚写……
说明,燕太师对他,是真正当自家学生看啊!
燕晨刚讲了两句,放下书卷。
便见小太子坐回位置上,也不知又脑补了什么,朝他露出一个傻笑。
燕晨便也回他一笑。
罚抄还这么高兴,看来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嘛。
老皇帝已经行将朽木,最多还能撑个半年。想来这半年时间,也足够他做好心理准备了。
授受大典很快举行。
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小太子于大典上鸣鞭三声,宣布即位。
燕晨的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从太师变成了帝师。
新帝登基后,不等文武百官适应,便是一连串的大动作:
为晋州、江右等地百姓减税,提升工部官员俸禄、地位,增设职能不同的农官、完善劝农官体系……
夹在一堆利国利民的政令中间,有一条旨令格外显眼:
七八月各地棉花成熟,需要采摘。
因人手不够,新帝下令裁军,命一部分边疆战士解甲归田,帮助完成棉花的采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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