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晨跟在她身后。
这里有监控,不远处就是保安……他看上去并不具备危险倾向……
田静依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但出口的声音仍旧止不住有些颤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害怕,她的恐惧,年轻病人沉默了下来。
半晌,燕晨递出手中的披萨盒,哑声说:“对不起,我……我自己回家。”
谁管你怎么回家!
他一道歉,田静依瞬间没那么害怕了,反过来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从燕晨手里几乎是抢过披萨盒:“好了,你可以走了!”
“嗯。”
终于摆脱了!田静依松了口气,只想燕晨赶紧走,离开她的视线。
她一生行善,倒了八辈子的霉……这人怎么回事?
不经意间对上一双蕴藏浓厚悲伤的眼睛,田静依又忍不住心软了。
燕,燕……突然,她想起了一个名字:“你等等!”
燕晨回过身,迎上他疑惑的视线,田静依犹豫了一下,问:
“你姐姐,是不是叫燕瑶?”
燕晨微微点头。
田静依沉默地拿出自己胸前的名牌,展示给他看:
“看好了,我叫田静依。”
“我不是你姐姐。”
你姐姐已经死了……田静依在心中补充道。
她突然忐忑于燕晨接下来的反应,不由紧张地看着他。
她看见这位刚刚失去亲人不久的可怜人目露迷茫,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变化,浑身却散发着悲伤。
像是失去了风帆的船,漂泊在大海中,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分辨不出航向。
“我知道了……”
这是他早就意识到的事实,只是被他不知不觉忽略了……燕晨垂下头,微微弯腰:
“对不起,让你受了惊吓。”
“没关系。”
所以,他是因为承受不住丧亲的悲痛,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田静依猜测着,酝酿着措辞,她认为自己应该劝对方去看看心理医生。
“臭婆娘!就是不会省钱……老子赚的钱,都给你糟蹋完……”
突然,田静依听到了一阵辱骂声。
燕晨同样循声看去,发现是一名醉汉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这边。
醉汉手里拿着钱包,手机,步伐歪歪倒倒。
他的妻子在旁边试图将他拉走,满脸焦急,做着无用功。
这在医院是常有的事,田静依微微蹙眉,站起身,准备去找保安。
她的动作吸引了那名醉汉的注意。
对方看见了她身上的护士服,看见了她皱起的眉毛,看见了她眼里的嫌恶和鄙夷。
“你那是什么……眼神!”
“都怪你们这群黑心医生……什么钱都赚……看不起人,还看不起人是吧!”
醉汉突然大吼了一声,推开他的妻子,收起钱包,抡拳抓紧手机,朝田静依砸了过来。
四周霍然响起一片尖叫声。
田静依瞳孔一缩,下意识躲避,但她的速度远不及愤怒状态中的醉汉。
今天是水逆吧……田静依双手护住头,闭上眼睛预备下蹲,但预想中的痛苦并未来临。
“啊……”
伴随一声痛苦的叫声,田静依愕然地睁开眼。
她看见了背对着自己,站立在前方的单薄身影,看见了被击中肘部、手机掉落在地的醉汉。
失去「武器」,后者更为愤怒,张牙舞爪地一边咒骂着,一边朝燕晨扑来,但很快就被赶来的保安制住。
送走了道歉的保安,田静依担忧地看向燕晨:“你没事吧?”
燕晨微微摇头:“没事。”
他垂下目光:“我先走了,再见。”说完便转身离开。
哎……这次怎么这么爽快?明明刚才还跟着她不放……田静依没有挽留。
她目送燕晨离开,看着他的背影,看见他突然抬起右手,摸向左手手臂。
而他直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则正微微颤抖着。
这都是什么事啊!
等田静依反应过来,她的两条腿早已迈开,小跑着追向那道单薄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①现实中遇到这种神经病的错误做法;
②现实中遇到这种神经病的正确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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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被中断的美好人生(2)
阴影中的恶之花
“等等!等等……喂!”田静依小跑着, 想不起来燕晨的名字,只能大声叫「喂」。
那盒冷披萨被她随手扔进了垃圾桶。①
燕晨闻声侧过头,看见了穿护士服的女人。
于是他停在原地, 等待对方追上来并站定脚步,朝对方露出浅浅的微笑:“姐。”
“呃……”裹挟着寒意的风吹在田静依脸上,吹散她呼出的白色雾气。
背后嘈杂的,喧闹的种种动静, 仿佛被无形的壁垒隔开, 隔成虚幻的另一个世界。
面前的俊逸青年,嘴角含笑,黝黑双目专注地看着她, 像一架等待指令的冰冷的机器人。
田静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诸如担忧、同情之类的情绪都消失了,她内心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我…我是田静依。”
女人的声音中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燕晨目光微怔,沉默片刻:“嗯。”
他问:“有什么事吗?”
田静依僵硬地摇头:“没,我,刚才在和人打电话。”
她说着拨开耳边的碎发,庆幸于自己一下班, 便习惯性戴上了蓝牙耳机, 即便它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播放。
燕晨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个解释, 转身离开。
目送他走远,走进门口拐角处的一片阴影中, 田静依悄然松了口气。
医院离地铁口并不远……他这是要打车?
田静依边走, 边用余光往那处阴影扫去, 放弃了提醒对方的打算。
但当看见青年被风吹乱的头发, 看见他望着空气发呆, 看见他身周犹如凝成实质的落寞时。
她充沛的情感,同情他人的能力,又全都恢复了。
“唉……”田静依拿出手机。
擦了擦上面的水雾,她给主任打了个电话,想请他帮忙查一下燕晨的情况。
如果对方当真有精神病史,她会努力劝他去看医生,好好吃药的,嗯……这不是玩笑。
…
在被冻成冰雕之前,燕晨等到了出租车司机。
坐上车,他报出一串地址。
不是幸福小区的地址,而是一间酒吧的地址。
司机显然对此见怪不怪,出了医院就去酒吧的算什么?
喝酒配头孢的,他都见过。
十五分钟后,出租车缓缓停下,又匆忙离开。
望向身后,五彩缤纷的灯光不断闪烁,气氛热烈的酒吧,燕晨垂下头,远离了这里。
他以步行的方式,抵达了与酒吧隔着一条街,似乎毫不相干的高档住宅小区。
与热闹非凡的酒吧相比,这处高档小区静谧、高端,即便是晚上,出入其中的也都是体面的行人和车辆。
进出都有门禁,保安也不是给一包烟就能糊弄的人……不过这不要紧,燕晨本就不打算进去。
他围绕着小区,迈开步伐。
一线城市,夜晚的行人比之白天只多不少,即便是寒冷的冬日。
于是路过这里的人,便能看见一个穿黑色长款羽绒服、身形单薄,大多时候都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孔的年轻大男孩,走在围墙外侧的阴影中,与他们擦肩而过。
他不时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围墙顶端,似乎在对比围墙和自己的身高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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