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晨狠狠松了口气。
找了个好天气出门,将写好的信都寄出去,他就彻底躺平,打算趁入学前这段时间,再好好享受一下即将逝去的悠闲时光。
只是他想享受,有人却不让他享受。
高考的时间愈来愈近,听说有人半夜路过知青院那边,都还能听到有人在背知识点。
整个高家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山压着,气氛压抑得很。
等终于考完,不少女知青都聚到燕淑家,来找她对答案。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就她买得到刊登了参考答案的报纸。
不过等对完答案,女知青们都对燕淑佩服有加。
“燕淑,你这次肯定稳了。”
“我记得你是想去首都师范吧?你肯定能行,等你师范毕业了,以后就是真正的老师了!”
“燕淑,真的很谢谢你,你借我的笔记本上有道题……”
“还有这事?完了,那道题我没做出来,不过燕淑,你押题好厉害啊!”
燕淑笑着一一回应,没说题都是她弟弟还有林老给出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群兴奋的女知青,燕淑长出一口气,大手一挥,又给燕晨买了一堆吃的用的。
燕淑确实是打算报首都师范大学,成绩估过了,应该没有问题。
听她这么说,一家人都很高兴。
接下来,就是焦灼的等待录取通知书发放。
之前压抑得久了,考完后,不管是参加了高考的,还是没参加的吃瓜路人,都在聊相关的话题。
以前路上碰到,都习惯问「吃了吗」,现在不在吃了吗后面加一句「你家有人高考吗」,那都是落伍了。
在这样的潮流中,「燕淑肯定能上首都师范」的事,也从女知青口中传到男知青那边。
再经由男知青们,传遍了整个高家村。
村民们纷纷拿这次的热门选手进行对比。
“我听说高晓肃也参加了?”
“那可不,他以前不是成绩挺好吗?不知道这回考得怎么样。”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三岁看老嘛,小时候成绩好,长大了肯定也不差。我看高晓肃之前隔段时间就去买好多资料回来,不像知青那边,啥都靠手抄,成绩肯定不错。”
“你说得也是,这有钱还是不一样。”
本来讨论到这儿就该结束了,也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
“不知道是燕家姑娘考得好一点,还是高晓肃考得好一点。”
村民们: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燕家和高家的矛盾,这几年他们也都看在眼里,放在之前,他们肯定都是力挺高家。
但这不是,备考期间燕淑借书借资料,硬是以一己之力,赢得了相当不错的口碑吗?
有个大婶就说:“肯定是燕淑考得好,她那个笔记你们是没看过,我儿子拿到的时候,都哭了。”
“他哭啥啊?”
“我问他,他说是感动哭的。”
这位大婶挠挠头:“说什么燕淑慷慨不藏私啊,反正都是些文绉绉的话,我没太记住,就感觉燕淑人挺好的。”
围观群众点点头:“她人确实不错。”
又有人问:“你们说燕淑哪来的那些资料啊,她不是就念过小学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一个穿着花色罩衣的年轻妇女说道:“还不是她弟,就那个身体不好,特别聪明的小男娃。”
“我家明明跟我说了,他跟江老师啊,那可是亲如子孙。”
“人都爱屋及乌嘛,我估计那些资料,就是江老师给她找来的。”
“江老师……”问话的人沉吟片刻,想起一件事:“你们咋不说,是之前牛棚里住着的那两个人帮忙呢?”
大伙儿一愣,是哦。
他们当时可是都看到了,那几个军人从牛棚里搬了好多书出来,一摞一摞的,好久才搬完。
“说不准还真是他们。”
“这也羡慕不来,谁能想到他们能平反呢?以前我路过牛棚,还啐过年轻的那个……得亏他们不计较。”
旁人顿时鄙视地看着他:“你家不是住村头吗?你不会是故意过去骂他们的吧?”
“没有没有,我真的就是路过。”
那人擦了擦汗:“还不是高家那个小子,跟我说下放到牛棚的都是坏分子,不然我也不会这样。”
“怎么又有高晓肃的事?”
“高晓肃啊,正常,他以前也喜欢跟我叽叽歪歪一堆大道理,不过自打他被抓了之后,我就拿他说的那些话当放屁了。”
“哈哈哈我也是……”
话题就这样歪成了高晓肃嘲笑大会,村民们乐得不行,完全没发现墙角拐弯的桂花树后,站着一道身影。
赵金花气得狠狠踢了脚桂花树。
外边传进耳里的话越来越不中听,她咬牙转身离开,一腔怒火都投注到了燕淑身上。
就一个村姑,还想上首都念大学?也真是亏她敢想!
回到家,赵金花心情格外烦躁,这已经是她数不清第多少次追问高晓肃了:“晓肃,你的通知书咋还不下来呢?”
高晓肃一如既往,温声安抚她:“奶,这邮差赶路也要时间呢,何况首都离咱们这么远,你别急,再等等。”
“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越是好的大学,录取速度也就越慢,因为人太多了。你看咱们村现在收到通知书的几个,有哪个的大学是有些名头的?”
这倒是,赵金花不疑有他。
好不容易将她哄走,高晓肃深吸一口气。
其实他哪里知道好大学放通知书的速度快不快?他又不是办学校的。
高晓肃抹了把脸,得早些做打算了。
他对自己的成绩心里有数,三年没碰书本,他早就丧失沉下心学习的能力了。
考上是不可能考得上的……
一封封录取通知书发下来,高家村都摆了好几家席了,燕淑也没等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她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面的忐忑。
会不会是今年竞争大,分数线划太高了?
在这样的担忧中,知青院也收到了好几封来自首都的录取通知书。
这下不管是燕家、高家,还是围观的吃瓜群众,都坐不住了。
“你们说高晓肃是不是没考上啊?”
“不能吧,他奶最近不是到处跟人炫耀,说他估分特高,肯定能上首都的吗?”
“害,估的分又不是真分,你看燕淑,之前不说她能上首都师范吗?现在也没消息了。”
说这话的人半晌没得到回答。
一抬头,发现旁边人正跟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顿时疑惑问:“咋了?”
“燕淑那是跟知青们对过答案的,那几个考上了的女知青,都说燕淑成绩比她们高,她怎么可能考不上?”
“那她咋没收到通知书呢?”
“不知道啊。”这回轮到帮燕淑说话的人卡壳了。
不过他想了想:“听赵金花解释,她孙子说好大学的通知书下得慢,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还有这回事?”
“我哪儿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不准是高晓肃没考上,给自己找的借口。”这人抠着鼻子,说风凉话:“赵金花被她孙子忽悠瘸咯!”
“我呸!”赵金花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你才瘸了!我孙子可不会骗我!”
“几个大男人天天背后嚼人舌根,害不害臊啊!我看你们死了以后,都要进拔舌地狱!”
“死老太婆!你骂谁下地狱呢?”
双方破口大骂三百回合。
最后赵金花寡不敌众,以“不跟你们说,我还得回家给我孙孙做饭呢,你们等着!”为结尾,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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