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灵川闭了闭眼睛,思绪微散。
温家新出的布料固然美,但她看得出来,这种布量产成本极高。而成布的利润,偏偏又高不到哪里去。
之前燕灵川想买,是怕流失顾客。
且温家铺子规模小,不能发挥出特殊布料的优势。
不如两者合作,她稳固口碑,对方赚钱。
如今既然养弟那边更需要银两,当然还是紧着他来。
墨香的手法很好,燕灵川闭目靠在椅上,生出几分困意,也想起了更多的杂事。
父亲去世过后,养弟被教得不知世事,她只能靠自己瘦弱的肩膀撑起偌大家业,如今已然快九年了。
时间久到,燕灵川都快要记不清,她和养弟小时候的相处模式了。
两人现在的感情很淡,但燕灵川依稀记得,小时她总喜欢逗他,因他像个小老头一样,满口之乎者也,即使受了欺负,也不会告状。
小时候挺可爱的,怎么长大了,就成了个死板的书呆子?
想到方才收到的信,燕灵川又不由笑了声:出了趟远门,倒是有两分长进。
“小姐?”墨香疑惑。
“无事。”燕灵川重新睁开眼,挥挥手:“你退下吧。”
“是。”墨香担忧地看她一眼。
走出书房,墨香微微叹气:
这几日燕家各处铺子里,总有莫名其妙的顾客闹事,生意便也受了些影响,虽说不算大问题,但各家管事都找了上来,燕灵川还是忙得焦头烂额。
本以为能靠温家那批布料,缓解情况。
没想到这时候,公子居然写信回来……要钱。
唉……
越是北上,天气便越是寒冷。
被雨水打湿的土壤,也逐渐变成了覆着薄薄一层雪,能看见底下黄土颜色的道路。
燕晨身体虚弱,畏寒,自然而然地,每天睡得越来越早,卡在刚好够吃完早饭,便要出发的时间起床。
耿明一开始,还看着他欲言又止。
燕晨看出来了,回他的理由十分正当:“去年乡试回来,我便大病一场,如今想来,是长年累月休息不足,身子太虚这才受不住号舍的环境。”
“乡试尚且如此,会试又是寒冬腊月……”
“听说以往,年年都有学子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燕晨义正严词:“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定当养精蓄锐,以备应对号舍的风刀霜剑。耿明,你来监督我。”
耿明一愣,问监督什么。
燕晨:“自然是监督我早睡早起,养好身子。”
耿明正想说,公子你起得也不早啊。一旁,郑天俨恰好听见这话,噗嗤笑出声。
燕晨便拉着郑天俨也一道养生。
——是的,事情的发展很离奇,但……他确实是这么做的。
盖因之前在驿站,郑天俨和石怀广起争执时,用的是「我自小身体不好」的借口。
郑天俨原以为,这话其他人都忘了。
万没想到,燕晨还记得。
更没想到,燕晨不光在临考之际,突然一副厌学的状态,搞起了「养生」,还非要拉着他一起。
每次五人一起聊天时,燕晨都会拉着郑天俨,向他灌输诸如「身体才是考试的本钱」、「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睡困得慌」等等之类的思想。
郑天俨倒是还好,对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
他看得十分透彻:燕晨肯定是自己厌学,还看不下去其他人努力,想拖他下水!
可是他表哥却被忽悠得不轻。
甚至在郑天俨悄悄努力的夜晚,郑表哥还担忧地,劝他早点睡。
郑天俨无语得不行:“表兄,我身体到底如何,你还不知道吗?”
他又不是真的跟燕晨那个病秧子那样,说一句话咳三声。
郑表哥恍然醒悟:“也是!二牛你从小就壮得跟头牛似的,我给忘了……”
郑天俨沉默片刻:“表兄,你又忘了,出门在外,就莫再唤我乳名了。”
郑表哥歉然挠头:“对对对,又忘了……”
郑天俨:“……”算了,起码表哥不再试图劝阻他学习了。
可惜,郑表哥这边搞定了,外面还有一个燕晨,不时就要拉着他畅谈养生之道。
郑天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扰得烦乱不已。
然而,他还真不好拒绝。
事情要从两天前说起。
自从开发了两全其美、合作共赢的全新学习模式后,石怀广便一直留在了燕晨的马车上。
燕晨不仅将书借给他看,作为报答,还会给他布置一些练习和课业。
石怀广是武科考生,武科内场考试不需考诗词歌赋,只需考策论——否则就是神仙来了,都带不动。
而策论虽难,若找对切入点,即便辞藻不华丽、语言朴实接地气,同样能够获得高分。
针对性的魔鬼练习,对古时的人来说,并不算稀奇。
但石怀广感受着自己坐在汗血宝马上般的进步速度,仍旧满心震撼,从而对燕晨更是感激。
平日里,陆维舟几人聊到策论时,石怀广也有胆气插嘴了。
这一加入群聊,陆维舟便察觉了他的进步。
追问之下,石怀广没有多想,将燕晨给他出的那些题,连着批改的结果、参考答案,一并拿了出来。
陆维舟拿着题目,激动不已。
他直接找到燕晨:“敢问燕公子,这些题卷,是从何而来?出自哪位大人之手?”
他比石怀广见识多,一眼就看出,这些题若非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还得是干实事的老油条,一般大儒写不出来。
当时燕晨刚睡醒,正吃早饭。
石怀广在旁一愣:“我方才没有说过吗?”挠了挠头:“这些题都是燕公子自己出的。”
陆维舟不太信,向燕晨求证:“燕公子,这是真的吗?”
燕晨喝完最后一口粥,心里盘算着,长姐给他送的银子…不,长姐的回信什么时候来。
他微微点头:“题是我出的,怎么了?”
陆维舟沉默片刻,倏地赞叹道:“燕兄果然大才!”
他双目微亮,气质令人如沐春风:“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往后燕兄再出策论考题给石公子,可否让我共同作答。”
“至于报酬……”陆维舟沉吟片刻,仿佛在思考用什么来作为答谢比较好。
燕晨已然颔首:“报酬就不必了。”
他苍白的面容上,缓缓露出谦逊的笑,如点漆般的星目中投射出的光辉,更是耀人夺目:“你我既为同窗,互相帮助、学习乃是天经地义,何况只是些考题。”
“你若不嫌弃,下次自可与石兄同观。”
“好,好,多谢燕公子!”陆维舟一时羞愧不已:和燕公子的大方坦荡比起来,他自诩君子,却从未给予过诸如石怀广之流,任何书籍、学习上的帮助。
陆维舟不由转头对石怀广道:“你的策论有燕公子指点,于内容上自然无可挑剔。只是……”
他顿了顿,委婉道:“虽说多数考官只看论点,不看字迹,但若能写得一手好字,考官对你的印象自会更佳。”
“我那儿恰好有一副临帖,一会你跟元祥去拿吧。”
燕晨一愣,他还真没注意过字迹的事。
恰好石怀广朝这边看了过来,燕晨朝其点了点头,石怀广顿时拱手笑道:“多谢陆公子!”
题目给一个人做是做,给一群人做也是做。
陆维舟一开口,齐树便也忍不住了:能让陆维舟都夸赞不已的题目,想必是极好的。
齐树一开口,唯一和燕晨有点矛盾的郑天俨憋了半天,也过来说要加入。
和他预想的结果不同,燕晨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像是压根没想过会拒绝。
于是第一天,郑天俨做完题目。
午食时,燕晨趁机给他们所有人都改了一遍,还讲了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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