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主任赞同道:“不错,理论要联系实际,实践也需要理论指导。小小年纪就有这种认识,以后有前途。”
顾立春不好意思地笑笑。
朱主任接着又缓声说道:“五场办好猪场我是赞同的,不但能满足农场职工的猪肉供给,还能为省里和市里提供商品猪,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呢,”
朱主任接着话锋一转,“路要一步步地走,事情要一步步地做,不能太冒进。”
顾立春一副受教的模样:“朱主任说得对。”
他听朱主任话里有话,难道是和邓长有分歧?领导班子意见不统一可是个大问题,耽误生产,影响效率自不必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若是内斗严重,他还得站队,到时更麻烦。顾立春非常不希望事情演变到如此地步。
他对朱主任了解不深,暂时来看,他跟王有成应该不是同一类人。这人当过兵,性格强势,原则性强,还有些保守顽固。不过,这种人并非不能争取。
顾立春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朱主任,毕竟第一次见面,留给对方的初始印象很重要,若是第一印象不好,后面得付出很大代价来改变。
朱主任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听说你年前把自己的笔记拿给邓场看,邓场根据笔记内容让大家制定生产计划,有没有这回事?”
王有成意味深长地道:“这事五场早传遍了,邓场长对小顾同志很看重啊。”
顾立春冲两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有什么看重不看重,邓场长跟朱主任一样,都比较关心我们新进后辈。说到生产计划,邓场考察了北方几省和疆省的国营农场,累积了不少专业知识,他胸中自有丘壑,又有那么多经验丰富的老同志集思广益,哪里轮到我这个新人?”
“我猜测,我的笔记有可能跟大家的工作记录一样,是做为制定生产计划的诸多参考数据之一。毕竟制定计划的同志们都非常认真负责,任何一项微不足道的数据都要认真研究、比对。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知道的,话一传开,就变了味道,传到最后竟成了你们所听到的版本。”
朱主任沉默半晌,缓缓颔首,他对这个解释还算是满意,大致上符合他的认知。
接下来的问话,顾立春回答得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王有成心中不忿,还想再挖几个陷阱让顾立春跳下去,可惜对方太狡猾,每次都轻轻躲过,甚至还能反过来再坑他一把。
王有成的异常已经引起了朱主任的警惕,他想起来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两条粗眉不由得一皱。
王有成暗叫不好,赶紧收敛自己的敌意,再不敢在朱主任面前耍小花招。
王有成暂时老实了,顾立春也是见好就收,没有乘胜追击。以他现在的实力,不适合跟王有成硬刚,毕竟,他才转正,又才认识朱主任,而王有成是党委的人,又是朱主任的手下。不过,来日方长嘛。
从党委办公室出来后,顾立春就见白大姐还没回来,便去跟梁科员打声招呼,推着自行车准备回猪场。梁科员本想问问顾立春谈话情况,但一转脸就看到王有成从办公室阴沉着脸出来了,梁科员和顾立春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立春跟梁科员告辞,骑上自行车准备回猪场。骑到半路,刚好碰到白大姐。
顾立春热情地向白大姐问好,白大姐笑着说道:“我正想找你呢,走,咱们边走边说。”
顾立春推着自行车,跟着白大姐拐上一条人迹稀少的小路。
白大姐先是问顾立年过得怎么样,家里怎么样,顾立春认真回答,两人寒暄几句,白大姐便开始进入正题:“你转正的事是邓场让催的,属于急事急办。要不然,依着市农垦局的效率,得拖到四五月份。邓场之所以这么急,一是惜才,二是咱们五场人才少,每个人都是身兼数职,他想在年后给你加担子。小顾,你有信心承担这副担子吗?”
顾立春听得出来,这是想用他,当然重用应该谈不上。毕竟,他年纪小也没资历。
白大姐应该是代表邓场来问话的,这个时候就得表态了,他一脸认真地答道:“我服从组织安排,愿做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白大姐很满意地点下头:“好,我简单说下我们今年的生产计划,别的计划我就不说了,跟你关系不大。我单说跟你有关系的畜牧科生产计划。邓场对于种植苜蓿比较感兴趣,他让你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交上来。过几天咱们要开一个会,场办和党委都在场,有人可能会就你的计划提出各种问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顾立春心说,这是要开辩论会吗?
白大姐又说道:“邓场长还说,让你不要有太大思想压力,他相信你的口才。那个词叫什么来者?正常发挥。”
正常发挥?顾立春总觉得这个词哪里怪怪的。
跟白大姐说完话后,顾立春骑着车子回猪场。
赵高和吴胖等得脖子都长了。
顾立春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说话,连午饭都没吃。
食堂是开伙了,不过,他们已经错过了饭点。好在顾立春从家里带来了很多吃的,什么酥肉丸子撒子都有,顾立春做了个简单的菜,用酥肉煮撒子和白菜吃,主食是从家里带来的馒头。
吃完午饭,顾立春便开始提着东西给各家的拜年送年礼,顾立春提前打听到邓场长这几天不在家,他决定按兵不动。先去了赵高家,接着是白大姐和齐科、梁科员他们,白大姐不在家,礼物是她闺女收的,齐科倒是在家,但由于两人不熟,寒暄几句,顾立春就很有眼色的告辞了。梁科也不在家。这几家拜访后,最后是李广田家和陶姨家。
不巧的是李广田夫妻俩都不在家,只有李树在家,李树见到顾立春十分高兴,拉着他说了很多话。
顾立春发现不过是半个月而已,李树竟然看上去比以前开朗不少,连眼神都变明亮了。虽然,李树才十六岁,可是这年代的人早熟,他感觉有情况。
顾立春难得八卦一回:“李树,你这么容光焕发,是处对象了?”
李树脸憋得通红:“……”
好半晌,他才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难道没发现我脸上的痘痘变少了?”
顾立春仔细一看才发现他脸上的痘痘是消停了不少,原来如此。
李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
顾立春一脸疑惑,李树接着说:“我觉得我是吃了你的豆豉,痘痘才变少的。”
顾立春:“……豆豉又辣又油腻,会长更多的痘痘。”
李树笃定地道:“不,我偷偷试验过几次,确实是真的。有没有可能是以毒攻毒?”
顾立春突然想起,他每次送礼都是豆豉和苹果搭配着送,是不是这家伙同时吃了苹果和豆豉,结果把功劳记到豆豉上面了?
顾立春告诉李树自己的推测,李树想了想,说道:“那也有可能,反正你每次拿来东西,我吃几天后,脸上就会好很多。”
顾立春笑道:“这好办,以后我多送你一些。你放松心情,别把它放在心上,多吃水果,没准过个半年几个月,痘痘自己就下去了。”
李树闻言,觉得心病下去了一半,心情愈发放松,终于恢复了一点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李树要留顾立春吃晚饭,顾立春委婉拒绝,说自己还要回去写计划。李树知道此事很重要,也没再留他。
顾立春回猪场后,匆匆吃完晚饭,就开始挑灯夜战。
他论证猪场前面的那片荒原种植苜蓿的可行性,以及农场种植苜蓿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千多字。检查一下错别字,调整一下个别语句,再誊抄一遍,一切弄好后,已经是晚上10点,吴胖那货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猪场里面有一张现成的大炕,只不过多年没用,炕角塌了,坑洞也堵塞了。好在这几天不太冷,盖床厚子就行。
顾立春抱着自己的被子,找个角落睡去。
次日清晨,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竟然睡过头了。吴胖还在呼呼大睡,他那个破铁皮闹钟也没响,这玩意儿还是从家里拿来的,该淘汰了。顾立春决定换个新闹钟,再弄个二手的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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