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陆大爷想带陆明非回门卫室睡午觉,小姑娘扭来扭去不愿意回去。
陈洁说可以让明非去她房间睡,她虽然还住在女子宿舍,可在猪场也有自己的房间。陆大爷见小孙女实在不愿意去也就作罢。
他拎着饭盒离开,不多一会儿又来了。
顾立春还以为他是放心不下孙女,不想却是给他送信。
他一看信封,是姑姑写来的。估计是知道他爹的事了。
顾立春跟陆大爷打声招呼,便找个地方坐下看信。
姑姑在信里安慰他一大通,无非是让他坚强起来,别难过别伤心,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他们会帮他云云。还说给他寄了一包东西,让他注意查收。信的最后说,他们暑假会带杨珠珠回来,看看二奶奶和他们一家。顾立春决定这几天给姑姑回封信。
从这以后,陆明非就经常来猪场玩。她每天早上跟着陆大爷来报道,晚上再被陆大爷接回家。小明非很勤快,每天搬只小凳子,跟着大家拔草,还要喂小鸭子小鹅,有时候还拿着一只水瓢给瓜苗浇水,反正哪儿都有她的身影。渐渐地,小姑娘越来越开朗,越来越爱笑,由于天天跟大家伙在一起,自然也不怕生了,哥哥姐姐叫得挺顺溜。
因为小明非常在这儿吃饭,陆大爷想给钱,顾立春他们又不收,他只好送东西,什么米面粮油,时不时地拎一些过来,算是交伙食费了。
两个星期后的周末,领着陆明非来的是一个爱皱眉头、老气横秋的小少年,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可是举止却相当老成,看着让人觉得好笑。
顾立春笑着问道:“你是明非的哥哥,陆明亮?”
小少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双眼睛瞅着顾立春:“我是明非的哥哥,可我不叫陆明亮,我叫赵明光。”
顾立春多问一句:“你爸是赵志军?”
赵明光点头:“你也认识他?”
顾立春笑笑:“认识。”
陆明非缠着赵明光:“明光哥哥,我给你编了一个花环你戴上吧。”
赵明光一脸嫌弃:“这都是小孩子戴的玩意儿,不适合我这个年纪。”
大家:“……”
顾立春也是从明非嘴里才知道,原来赵志军的妻子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原来那天他安慰养母实则是有感而发。
赵明光要上学,只能在周末才有空过来陪明非玩。虽然来得少,但大家对他印象深刻。有人说,这小家伙比吴胖还成熟。
陆大爷也帮顾立春问了,他的弟弟妹妹倒是可以来上学,可是农场子弟的一些福利他们享受不到,学费也贵一些。顾立春问了一下学费价格,倒是能承受,一年多几块钱而已。
还有房子的事,如果他娘和弟弟妹妹要来,就没办法住宿舍,猪场也不方便,他们得有一栋房子落脚。
陆大爷建议他有空去附近各个家属区转转,看看哪有空房子,看好了,再去找场办申请。
顾立春虽然来农场工作半年,可他的活动范围只在五场附近,放了假还要往家赶,根本没有空闲去逛完整个农场。何况用吴胖的话说,要想好好地逛农场,靠自行车不行,得坐拖拉机和大卡车。不过,他们一家就算分房也是在五场家属区,顾立春决定分片去逛。
四月中旬,风和日丽,百花盛开,正是春游的好时光。
顾立春就弄了辆后面挂拖斗的破手扶拖拉机,自掏腰包加了油,趁着午休或是下班后去四处闲逛。顾立春本来只招呼吴胖和赵高,结果其他人是闻风而动,最后拉了一大车,陈洁、小康、孟念群、陆明非,还有二黑,它是在最后关头偷着跳上去的。
头三天,顾立春开着拖拉机去了五场辖区内的五个生产队所在的家属区,每个家属区连成一片,形成一个自然村大小的庄子,房子都是场里统一建造的红砖房,里面绿树成荫,街道宽敞,设施齐全,有托儿所,小诊所,还有小卖部。每个庄子的名字也颇有时代特色,什么红太阳庄,红星庄,卫星庄。庄子密集的地方还有场办小学。不过赵高不建议来这些小学:“学生都是附近几个庄子里的孩子,他们很排外。要去就去中心镇的那个学校,好歹像样些。小学中学都有。”
顾立春和赵高他们下去找空房,空房有是有,可都被人占了,他们一去问,占房的人家就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们。
五个庄子看完,没有合适的,顾立春接着往下找。
这天,趁着中午午休,他们又开着拖拉机去吴胖家所在的家属区看看。
这里明显比庄子上的环境好,大道笔直宽阔,两旁的白杨高耸入云,一栋栋院落掩映在绿树丛中。这里离场办约有半小时的车程,当然是自行车车程,离镇上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
顾立春问道:“这是干部家属区吧?”
赵高答道:“是的,吴胖他爸妈当初也是干部。”
吴胖说道:“顾哥,看见那栋没有,那就是我家,大得很,要不你们先住我家?”
赵高摇头:“吴胖,这不合规定。你别忘了,顾哥是正式工,他有权利分房。”
赵高想想场里的规定,以前房子多,人少,分房宽松,近几年人越来越多,房子也跟着紧张起来。好像是说单身职工不分房,结婚后才分,而且还得排队。顾哥离结婚还太远。
他们没去吴胖家,因为房子久不住人,里面又脏又乱,大家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算是认门。
拖拉机突突穿过第二条街道,拐入第三条街道,陆明非激动地指着一栋房子,“我家,我家。”
拖拉机在门口停了一下,大家认认门,继续往前开。
快开到头时,明非又指着从西头数第三栋房子喊道:“明光哥哥家。”
顾立春看到最西头那栋有些破落的院子,突然眼前一亮,看这院子里杂草丛生的样子,不像是有人住。
“这里应该没人住吧?”
赵高欲言又止,吴胖快言快语道:“顾哥,这地方不行,风水不好。”
赵高见吴胖说开了,他也跟着说:“吴胖说得对,这里不太好,农场的人都知道,要不然怎么会空着?”
顾立春就问为什么风水不好。
赵高和吴胖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下去,总结起来就是,这房子以前住的是场里的干部,在革命初期被人□□关禁闭,夫妻俩不堪受辱,服毒自尽。干部夫妻死后,这房子被造反派征用过,也被别的家属占住过,神奇的是每一个占住房子的人都不同程度的倒霉,不是骑车骑到沟里摔骨折,就是莫名其妙得重病。最后大伙总结说,这房子是干部家属院的最西头,是要上西天的意思,风水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冤死的干部夫妻阴魂不散,使得房子风水更不行。从那以后,这里就一直空着,哪怕房子紧张也没人来住。
顾立春跳下车,隔着锈迹斑斑的铁大门打量着里面院子,院子很大,得有半半亩地左右,正房有四间,两边各有两间厢房,院墙坍塌了一部分,房子本身也有不少问题,但主体结构是好的,看上去挺结实。而且环境相当不错。西边是一片空地,空边那边有一条小河经过,取水方便。东边与倒数第二栋院子也隔着一段距离,不像别的地方那么挤挨。
“就它吧。”顾立春看了几眼就确定了。
“顾哥,你再考虑考虑,风水不好。”赵高第一个反对。
“赵高说得对,咱们再找找。”吴胖也跟着说。
顾立春满不在乎地笑笑:“没事,我们家风水也一般,以毒攻毒,说不定能变好。”
小康连忙说:“顾哥,你太谦虚了,你们家的风水肯定好,你看你养啥啥好,种啥啥活,干啥啥成。”
赵高瞥一眼小康,这家伙长进挺大呀,这是要争宠夺权?
小康被看得心虚,冲赵高嘿嘿直乐。
顾立春想了想,对大家说道:“暂时就它吧,我回去还得跟场部申请,不一定能批。”大家一想也是,顾哥这情况特殊,得看领导怎么说。
回去之后,顾立春也没有立即去申请,反正那房子放那儿好几年也没人住,暂时应该没人争。而且由于天气好,风调雨顺的,这一茬苜蓿长得又好又快,下月初就能收割了,他也得提前安排。麦收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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