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年演出攒了些钱,除去耳环,还剩下不少。足够我旅游一大圈了。”
“出去散散心也好……”温灿吐出一块鱼骨头,“散完心,就乖乖回乐团继续弹琴。”
夏星眠不置可否,只埋头吃鱼。
温灿将吃完正面的鱼翻了个面,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真不去再试着找一下陶野了?”
夏星眠戳着碗里的鱼肉,轻声说:“她应该不会想让我再去找她了吧。”
“也对……”
“嗯……”
夏星眠忽然想起西蒙?波娃写的一段话。
——“我渴望能见你,但我绝不会主动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的见面才有意义。”
她有些自嘲地想,名著之所以为名著,就是恰恰好道出了一些人内心深处无法组织妥当的忧愁。
陶野一定知道,她在她面前,早就毫无骄傲可言了。
那么陶野知不知道,她在等待一个她们相见的意义呢?
……
.
在瓦尔登湖又住了一段时间。大概一个月?两个月?她也记不清了。
做好准备后,她收拾了行囊,开始她的环游世界。
温灿的休假结束了,得回乐团去继续忙。其实她要是不忙,倒是很乐意陪夏星眠周游世界,不过她又神经兮兮地说:“哎呀这样也不好,你是个弯的,我怕你会爱上我。”
夏星眠:“你想太多了。”
温灿走的时候抱了抱她,说:“不管你以后弹不弹琴了,你永远都是我最喜欢的小师妹。”
夏星眠玩笑般问她:“阿灿,是只对我一个师妹这么好,还是对所有师妹都这么好?”
温灿笑:“我说了的嘛,只有你这样黑头发黑眼睛的同胞,我才好代入好姐姐的角色啊……”
“哦……那之前有一个叫陆秋蕊的师妹,想必你对她也很好了。”
“陆秋蕊?”
温灿摸了摸脑袋,很是疑惑。
“陆秋蕊是谁?”
“一个朋友。”夏星眠皱眉,“你不认识她吗?她和我说她也是Charlie老师的学生。”
温灿摇头:“没听说老师收过一个叫陆秋蕊的学生呀。”
夏星眠:“那……可能是在你之前收的吧,所以你也不清楚。”
温灿耸肩:“或许吧……”
两个人也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夏星眠继续送温灿到酒店门口。
“你还有几个月就要重新开学了,恐怕逛不了几个景点哟。”温灿临走时还不忘调笑一下夏星眠。
“还有一年就毕业。逛不完的,毕业后继续好了。”
“我知道你无心弹琴了,不过,想弹的时候,欢迎你随时回乐团。”
夏星眠想了想,问:“你说,以我现在的名气,我可不可以自主支配演出频率了?”
温灿:“当然可以,你已经很有名了。就算神隐几年再复出,钢琴界也会一直保留你的一席之地。”
夏星眠低头笑了,嗫嚅:“这样的自由,真好啊。可只有一点不好。”
“什么?”
“它来得太晚了。”
温灿心情复杂,想安慰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又抱了抱她,说保重。
夏星眠拍着她的肩头说你也是。
温灿前脚走,夏星眠后脚就拖着行李箱出发。
她的旅行没有精确的终点。与其说是周游世界,不如说是在全世界漫无目的地游荡,买机票纯粹随机刷新,首页刷到哪个国家就去哪。
今天是美国,明天是加拿大,后天是新加坡。
大后天迷迷糊糊一转悠,可能又回到了美国某个边境小城。
行李箱里装着几个玻璃罐,塞得满满的星星糖,还有一条米色围巾和一条白色围巾。
角落里塞着一只毛线织成的小熊,箱子内兜里放着纸币叠的千纸鹤。
有人问起她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的时候,她就回答:
箱子里是我的家。
人家就了然于心地点头,说,四海漂泊的人嘛,箱子里那点衣服确实就是家了。
夏星眠便笑着说,我和那些人还不太一样。我说的「家」,就是家。
她在某个地方停驻的时候,偶尔会去喝酒。
喝多了,她就开始不切实际地想:
要是陶野在就好了,她就可以让陶野翻一翻她的行李箱。
陶野就会用指尖一件件地挨个抚过箱子里的围巾、小熊、千纸鹤。
然后会发现:咦,我送你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那狗牌去哪儿了呢?
这时,她就解开自己衬衫的前两个扣子,从最贴近胸口皮肤的位置拉出一条银链,给她看那链子上挂着的、圆圆的小狗牌。
陶野就会看见,她把它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就可以告诉她:
“我哪有她们眼中那么坚强,我的转身其实一点都不干脆利落。”
我真的放不下。
我真的好想做回你的小狗。
第56章
失联
4年过去了。
温泉山庄也歇业了4年多,暨宁的人们已经完全忘了长湖山上还曾经开着一个温泉山庄。
山上没有其他人家,人际越来越稀少。但每周都会有一辆黑色的车顺着山路攀爬上去,准时准点,从不迟到。
那车是全球限量款的车,新出的,价格不是天价,但非常抢手。
暨宁只有周家有一辆,一年前,被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了家里唯一的女儿。
毕业后,周溪泛顺理成章地进了自家公司。她本来可以回岸阳发展,但她坚持要留在暨宁,口口声声说是要开辟新市场。她老妈知道她什么心思,也懒得管她。
新市场开拓得怎么样不清楚,她的第二职业倒是开拓得非常成功。
——人物模特。
这一天,夏怀梦想画个冬日雪景主题,安排娇生惯养的小周总坐在堆满雪的大树杈上。
她则支着画板,一边喝热花茶一边气定神闲地作画。
周溪泛冻得直打哆嗦,牙齿打出咯咯咯的响声:“你你你、你画完没有?”
夏怀梦:“没……”
“你是不是故意画很慢,折磨我?”
“我有那么坏吗?”
周溪泛气得咬牙,重重地说:“你有!”
夏怀梦的画笔在指尖转了个圈儿,笑道:“又不是我逼你来做我的模特的,讲讲道理啊小周总。”
周溪泛便闭了嘴,发着抖继续乖乖坐在那儿。
“沁沁,给姨姨拿件厚外套去。”尽管开着玩笑,夏怀梦还是关心了她。
夏沁从屋子里拖了件羽绒服出来,小心地给周溪泛披上。
周溪泛坐着无聊,和夏怀梦搭话:“喂,夏星眠多久没有联系过你了?”
夏怀梦画画的笔触一顿。“两个多月了。”她垂着眼眸说。
“她毕业后就一直在各国游荡来游荡去,演出也很少参加,参加哪一场、参演哪个地区的剧院,全部随缘。我都怀疑她是因为逛得没钱了,才去演出一下回点血。”
夏怀梦用笔尖蘸了蘸颜料,“她不愿意问我要钱。这也正常,她自小就是傲气的性子。”
周溪泛裹紧羽绒服,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她为什么不愿意回来温泉山庄呢?”
夏怀梦的笔尖停顿在了颜料盘中。
其实她明白,或许从她一开始决定独自离开夏家,留夏星眠一个人在那里的时候,她们姐妹之间就已经有了再也无法合拢的分岔口。
说来也是讽刺。
10年前,是她选择不再回家。10年后,她用这些年攒下的积蓄买回了她们的家,但夏星眠也选择不再回来了。
周溪泛凌空的双腿前后晃着,瓮声说:“我知道你的心结是什么,你觉得夏星眠是不肯原谅你,所以才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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