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眠驻足在卫生间门口的位置,被问得愣了愣。
她好像从来没思考过长辈们的长相问题。不过,现在仔细想想,穆阿姨长得应该……算漂亮?
虽然有了一点年纪了,可是从那五官和气质也能看出这人年轻时绝对不会丑。
又总是笑眯眯的很会逗人开心的样子,或许当年也是个很招蜂引蝶的女人吧。
“挺漂亮的吧,怎么了?”
夏星眠反问。
陶野凝视着夏星眠,眼睛眨动的频率明显下降了。
“只是突然想到……你那么喜欢比你年长的女人,会不会有一天觉得,我其实也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成熟……”
话语稍顿。
“然后,就喜欢上另一个成熟的姐姐……或者更成熟的阿姨呢?”
夏星眠愣住。
半晌,她“啊?”了一声。
“可、可那是我朋友的妈妈啊!”
“是,是啊,是……”
陶野也意识到了自己正在说什么离谱的话,窘迫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她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像一滩化开的水,四散地淌在白花花的床单薄被中。抬起一只手撑住额头。
“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轻浅到快要听不清的道歉从那五指捂不住的缝隙中飘出。
这是第一次,夏星眠察觉到陶野好像也很紧张。
不是为接下来的床事而紧张,也不是真的对什么别的姐姐阿姨而紧张。
是在她们还没有修补好的这段感情中,依旧紧张着。
为什么呢?
夏星眠问出这个问题时,心里似乎就已经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后,她便更加不敢去直视这轮因果。
她不想承认是她造成陶野现在这个敏感的样子,也不想承认她一直一直都是那个懦弱得不敢面对一切的夏星眠。
当然,她最不想承认的,就是她曾经是陆秋蕊。
“小满?”陶野叫她。
夏星眠回过神来,“嗯?”
陶野:“你不是要去洗澡吗?”
夏星眠:“啊……对……”
夏星眠拧开卫生间的门,慢吞吞地脱起衣服。
明明她刚刚在走廊上走得飞快,就想早一点回来做想做的事,可是现在又慢了起来。
打开淋雨的水阀,她将手背伸在冰凉的水点中试探温度,目光却又放空了。
她也不知道放空了多久,只知道水温变得滚烫时,激得她抽了口凉气。
“嘶……”
夏星眠抽回手,看见手背上红了一片。
她马上走到洗手池边用凉水冲刷。
冲着手,不经意地一抬头,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何时红了眼睛。
一滴泪还黏连在颊边,正向着下颌缓缓爬动。
陆秋蕊……
「陆秋蕊」已经成了她稍稍想一下,都会痛苦成这样的字眼了吗?
难道这件事……就不可以永远埋在过去……
卫生间的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
陶野听到了夏星眠那一声细微的痛吟,想过来看看。门没有关严,她一挨就开了,走进来,就看见夏星眠呆立在镜子前,望着镜子出神,一滴眼泪刚刚落到颌边。
她看着这样的夏星眠,忍不住走到对方的身后。
悄悄伸出双臂,轻轻地从夏星眠的背后环住那僵硬细瘦的腰。
“姐姐?”
夏星眠的目光终于从镜子里的自己挪开,扭过头看向陶野。
陶野垂着眼,在夏星眠的脖子后面印下一个紧密的亲吻。
热气从脖颈一路流窜进脊背的梁骨。
皮肤被微微吮吸的感觉,让夏星眠头皮发麻。
“姐姐……”
夏星眠握住了陶野抱在她小腹前的手,呼出口气。
“等我洗完澡,我们再……”
“不……”
陶野没有再做更多,只是吻了一下夏星眠的后颈,然后就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窝里,收拢双臂,紧紧抱住她。
“今晚不做了,好好睡一觉吧。”
夏星眠微怔:“为什么?”
“因为……”陶野浅浅地笑了笑,“你一脸没有什么心思的样子。”
愧疚和自责瞬时漫过了夏星眠的心头。
她哽了哽,勉强自己做出解释:“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没事的,我只要洗个澡就好了。”
陶野也看向镜子,在镜子里与夏星眠对视。
她的声音愈来愈轻。
“小满,会有一天把心里的事都告诉我吗?”
也许是隔了镜子,光被折射,人与物都被折射,夏星眠不再回避陶野的目光。
她看着镜子里的陶野,坦诚回答:“我真的不知道。”
陶野继续问:“那你藏起来的事情,会让你离开我吗?”
夏星眠很坚定地摇头:“不会……”
陶野:“会让你看不起我吗?”
夏星眠:“不会……”
陶野:“不说出来的话,会影响我们走下去吗?”
夏星眠:“不会……”
陶野:“真的?”
夏星眠:“真的……”
陶野弯起唇角,闭上眼,把脸埋进夏星眠的脖子里。
“那么,它也可以永远都是一个秘密。”
夏星眠鼻子一酸,说:“可是我不想骗你。”
陶野:“没关系,你可以骗我。”
夏星眠颤抖着嗓音问:“为什么?”
“小满,只要你不离开我……”
陶野抬起眼眸,眼底晕着水汲汲的柔光。
仿佛沉在湖中的枯叶。
滚落在地上的月季。
砂石与尘土,搅拌着最后的清醒。
“只要……你可以骗我一辈子……”
夏星眠深深呼吸,眼眶又红了起来。
“你不会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吗?”
陶野听她这样问,笑了笑。
“我倒真没想过公不公平什么的。不过,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开始计较公平,那不就等于开始把所有的付出和收获都放在天平上进行计量了么?”
“你可以计量的,姐姐。”
“可是,夏星眠——”
这一次,陶野破天荒地没有再喊「小满」,而是说「夏星眠」。
她的全名在陶野口中念出时,竟一点也不比小名疏离。
甚至,要更加浓稠、更加柔软。
陶野又抱得更紧了一些,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可是,夏星眠是全世界我唯一不想用利益得失心去对待的人啊。”
第97章
花廊下
最后,那一晚,她们还是没有做什么。
好像她们两个人都觉得还不是时候,就算这一夜肌肤相亲,肌肤下的灵魂还是有着距离。有些心绪,有些准备,还需要再酝酿一下。
或是再等等,等一个可以真正贴近彼此的时间点到来。
躺在床上时,夏星眠望向窗外,想起陶野说那些话,又愧疚又感动。
可是越感动,心里就越是乱,越觉得她选择隐瞒是一种罪。然后,脑中就只剩混乱。
而陶野,躺在床的另一侧,蜷起来攥紧了被子角。
她在看见夏星眠对着镜子流泪的那瞬间起,就知道,她不可以再进一步了。
她可以等,也可以说服自己装傻,但唯一不可以做的,就是再在这段关系中利用情与欲去作任何伎俩。
她以前已经错过一次了。
这一次,明知那是不齿的,是不对的,她又怎么能一错再错?
于是,这一夜,平静如常地过去。
第二天,她们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起刷牙,一起洗漱,有说有笑地讨论早餐该吃包子还是面包。
吃早餐时,陶野接了个电话,和夏星眠说她在岸阳这边有个生意伙伴要见,需要临时出去一趟,大概下午回来。到时候再带她去见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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