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一开始夏星眠喜欢上陆秋蕊的原因里,多少也包含了「知音」这一部分。
唐黎拨通了夏星眠的手机,开了免提,扬声器里传来待接的缓慢「嘟——」声。
这一打,就打了将近二十遍。
每一遍都等到了运营商自动提示对方暂时无法接听。
陆秋蕊已经弹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一步之遥》。最后一遍弹完时,她抬起头,听着免提里依然没人接听的「嘟」声,颇为自嘲地一笑。
“多少年了,我也就主动来了这么一趟,她还要我等这么久。”
唐黎不敢说话。
“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陆秋蕊皱起眉,静默了好阵子,才又自言自语似的问:“你说她到底学得会服软吗?”
“我不知道,陆总。”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那么傲慢……”
陆秋蕊合上琴盖,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只有她自己听得见自己在说什么了。
唐黎竟从这话里品出了点几不可查的心酸,不多,真的就是那微妙至极的一点点。她不禁叹气:“陆总,您为什么不对夏小姐好一点呢?”
陆秋蕊的目光一顿,像是从深浸的心绪里醒来,理智又重新占据眼底。
“我不能……”
她说。
第18章
我们彻底了断吧
夏星眠在酒吧的第一天工作很顺利,赵雯对她的水平也很满意,下班时给了她一个大红包。夏星眠没收,说自己干多少活就拿多少钱,不接受工资外的钱财。
赵雯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收回来,啐一口:“还挺倔!都沦落到这地方打工了,也不知道你还……”
一个戴舌钉的女人抽着烟打断了赵雯:“赵姐,你担心什么,陶野肯定私下给她钱花啊。”
赵雯哼了一声,没搭话。
夏星眠都已经收拾好准备要走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皱眉:“你什么意思?”
舌钉女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你装不懂?这有什么好遮掩的,干我们这行的,谁不是一边傍着金主,一边又私下养着小奶狗呢。”
夏星眠脸色变了,“我不是小奶狗。”她一字一句说。
舌钉女人嗤笑,“得了吧,被陶野养着还卖乖。陶野也真是口味独特,难得养只小奶狗,还挑了你这种自持清高的假正经。”
她眯起眼,忽然压低嗓音。
“难道你和陶野上床的时候,也这么假正经?”
夏星眠手握成了拳,脸一下子变红了。
陶野换完衣服出来就看见夏星眠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过去自然地揽过她,问:“怎么了?”
赵雯开口道:“陶野,好好教教你家小孩,怎么为人处事。”
陶野大概猜到一点苗头,侧过一点身挡住夏星眠,“赵姐,她还在上学,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你担待。”
赵雯和舌钉女人相视着笑起来,笑得耐人寻味。
“哎呀,这小仙女,一定很会讨人开心,才哄得陶野这么护她……”舌钉女人故意逗夏星眠,“喂,你也叫我几声姐姐听听?”
“我不是说过么,我和她真不是那种关系……”
陶野微微笑着随口几句圆了场,夏星眠保持沉默。
她们又闲聊了一小会儿,赵雯看时间太晚,大发慈悲放她们走了。
路边等不到车,她们便一边往回走,一边沿路找车。
下着雪,陶野像往常一样给夏星眠打伞。走着走着,她忽然问:“今天第一天,你觉得在这里适应吗?”
夏星眠:“挺好的……”
陶野温声说:“有不开心别憋着,你要是觉得这里的氛围风气不适合你,告诉我,我再帮你找别的兼职。”
夏星眠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松动了,低着头,笑了笑,“姐姐,真的不用,我已经很麻烦你了。再说我哪有那么脆弱。要是一句话听不惯就要走,那也太夸张了。”
陶野会心一笑,也把那些闲言碎语抛到了脑后。
她忽然想起夏星眠的手机放在了她包里,“对了……”她把手机翻出来递给夏星眠,“你的手机。”
夏星眠接过来,一按亮屏幕就看见了几十个来自陆秋蕊的未接。
她脚步下意识停住。
陶野还在继续走,走出两步后才发现夏星眠没跟上来。离开伞才短短几秒,身后那人的头发上就落了些许雪花。
“怎么了?”
夏星眠指尖一滑,删掉了那些未接提示,冷淡地答:“没怎么……”
话音才落,界面就跳出了新的来电,还是陆秋蕊的。夏星眠静静地看了两秒,按了挂断。
之后再没陆秋蕊的电话打来。
但没过多久,唐黎的来电提示又跳跃在了屏幕上。夏星眠攥着手机犹豫了许久,手指悬在那里将按未按,一会儿抬起一会儿下落。在快要自动挂断时,她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
她走远了一些,背过去,自顾自地淋在了雪里。
陶野驻足在原地,撑着伞,默默看着她的背影。
伞面上,压满细密的雪。
夏星眠:“有什么事吗,唐姐?”
唐黎:“你不在家?”
夏星眠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大脑一震。
唐黎:“刚刚陆总去找你了。看样子你已经搬走了挺长时间,怎么也不和这边知会一声?打你电话你也一直不接,陆总等了你很久。”
“……”夏星眠扶在冰凉的桥栏杆上,望着桥下光斑棋缀的大河,深深吸了口气,说:“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唐黎无奈道:“夏小姐,原谅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如今的情况能有什么打算呢?这个月的钱没有给你,你也不问陆总要。要是真的再这么倔下去,陆总一生气,彻底不管你了怎么办?”
夏星眠平静地说:“不管就不管了吧。”
反正她对陆秋蕊也已经没什么执念了。
“你……”唐黎无奈地叹气,“算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也别说气话,我知道你是绝对不可能离开陆总的。”
夏星眠听了,不禁冷笑:“究竟是我离不开她还是她离不开我?她可是把「羞辱我」作为人生唯一乐趣的。我没了她的资助,最多也就是活得不如现在体面。可没了我这个仇人的女儿,她怕是活着都没什么意思了吧?”
唐黎嗫嚅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挂电话前,她和夏星眠语重心长地说:“你想想你爸欠的那些债,再好好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和陆总服软。人在屋檐下,哪里会有不低头的那天啊?”
挂断电话,夏星眠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看着桥下的大河,呼出一口白雾。
站了不知多久,头顶忽然出现了伞的边沿,刚刚好笼到她的鼻尖位置。
“回家吧……”
陶野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在她的背后。
夏星眠转过身,径直抱住陶野的腰,把脸埋进陶野的肩。
这是她鲜有的控制不住情绪外露的时候,她实在是觉得累,抑制不住的累。她不知道是只有她过得这么累,还是世上所有人都是这么的累。
陶野拍着夏星眠的背,良久,问:“是陆总那边的电话?”
夏星眠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找你?还是……找你麻烦?”
“……”见夏星眠不答话,陶野叹气,摸了摸她的发顶,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我这些年一直在攒钱,再过两年,等我攒够了,就自己开一家店。到时候我们都别活在别人的影子里了。你有什么困难,我都帮你。”
夏星眠鼻子一酸。
但下一秒,脑子里又莫名地回响起舌钉女人的那句——
“小奶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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