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是厨房现炒,臭鳜鱼、笋干烧肉、刀板香、石耳炖鸡汤和一盘时蔬。
徽州多山,食材大多都是山珍野味,又因为气候潮湿寒冷,经常把食材腌制着吃,口味咸鲜为主,油多味重。
小哥又端来一个小碗,里面只装着两块毛豆腐,说:“这玩意好多人都吃不惯,我妈给你们煎了两块尝尝,吃得惯就再点,吃不惯也省的浪费。”
两个人忙道了声谢。
毛豆腐是由豆腐在特定的温度和湿度下发酵而成的,长满白毛的毛豆腐用油煎熟后淋上酱汁,白毛遇油温后就会消失,外表看上去外酥里嫩,鼻尖只嗅到酱汁的浓香。
汪霁心存阴影没动筷,符苏的筷尖倒是直奔那碗毛豆腐而去:“看起来还行。”
外表不但无害还很诱人,他张口咬下半块。
汪霁不语,很有兴致地托起下巴。
一个连豆腐乳都接受不了的人,觉得毛豆腐还行?
果然,那半块豆腐放进嘴里,符苏嚼了第一口后就不动了,下颌线肉眼可见的僵硬。
“心心念念的这一口,味道怎么样?”汪霁幸灾乐祸地扬起眉。
正厅地方不大,他们又在角落里靠着墙。
符苏看了汪霁一眼,又抬眼看了看四周,突然他嘴角一勾,伸手兜住汪霁后颈,猛得俯身凑上前来。
“你……”大庭广众之下汪霁被他惊得够呛,来不及看向周围,符苏的唇角已经从他下巴上蹭过。
筷子掉在桌上啪嗒一声响,他还没回神,符苏已经松开手又坐了回去,眼里带着笑,把那口豆腐给咽了。
从门口进来的小哥端着托盘给别桌上菜,看见符苏面色愉悦,他问:“怎么样,吃得习惯吗?”
符苏笑意颇深,道一句:“挺好。”
抛却吃豆腐,这顿饭确实吃得很好。
臭鳜鱼闻起来臭,但鱼肉爽弹嫩滑,裹上咸香微辣的酱汁,回味奇香。刀板香和笋干烧肉味重油润但不腻口,最惊喜是那一锅石耳鸡汤,石耳长在山崖上本身自带一股香味,和土鸡一起煨煮,汤鲜味醇,没有多放别的调料,喝起来全无肉汤的油腻,反倒像喝茶一样,丝滑之余有淡淡的回甘。
一顿饭吃得熨帖又满足,临走前,小哥问他们:“你们是明天上山吗?”
“是。”
老式木门外,院子里的雪纷纷扬扬。
“明天会是个好天。”小哥冲他们一笑。
第二天他们清早上山,速干衣、羽绒内胆、护膝、登山杖和冰爪,装备很齐全,还带上了镜头和相机。
相机是汪霁让带的,说黄山归来不看岳,风景太好了,不带亏了。符苏想想也是,他想多拍拍汪霁。
上山前先体验了一把黄山大巴师傅的车技,清晨,车窗外全是雾,坐在车里感觉像在云中穿行。然后坐索道上山,等下了索道,两个人还在索道中心没出来,就听取前方游客们哇声一片。
小哥说的没错,今天确实是个好天。
雪后初霁,入目皆是雾凇与云海,险峰立于飘渺云雾之间,千年的群山银装素裹,恍若来到隐世的仙境。
他们一路往上爬,脚下的每一步都带起雪的轻响,中途爬台阶,树上的积雪掉落,砸了两个人一身。
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对情侣,女孩看见了和男朋友说:“你去摇摇树呗,我也想这样,雪簌得这样落下来,拍出来肯定绝美!”
“哪美了,你没见人衣服上都湿了嘛。”
“你不懂,黄山的雪不是普通的雪,传说中轩辕皇帝就是在这飞升成仙的,拍出来的文案我都想好了,‘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去,这不得被赞爆。”
“尽乱用诗词,我看也别追求长生了,我抓把雪往你身上撒撒,就当再活五百年吧。”
“滚。”
“别啊……卧槽,那边有卖烤肠的,我想吃。”
“吃屎吧你!”
女孩被男朋友拉去买烤肠,两个人在前面边听边笑,拍落彼此帽子上的雪。
越往上爬温度越低,爬到后来睫毛上都染上霜,脚步越来越沉。
“累了?”符苏停下,从包里拿出保温杯打开。
汪霁喘着气,脸冻得有些红,就着符苏的手喝了两口水。
符苏自己也喝了两口,收好杯子朝他伸出手:“拉着你。”
他没戴手套,指节分明有力,汪霁握上去,皮肤相贴仿佛能感受到他血管中跳动的脉搏,让人安心。
他感受着自己心脏的鸣叫:“怎么办?五十岁可能还凑合,八十我只能在山下等你了。”
符苏笑,在低温中呼出白气,手臂用劲拉着汪霁往上走:“八十也能拉着你。”
又喘又累,但等爬到山顶,汪霁支着膝盖抬起眼,那一瞬间,身体的一切反应都化作无物,只剩一颗心在震撼地跳动。
很难用言语形容面前的景色,云海在脚下翻涌,你站在云雾之上,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白雪皑皑,山川如黛。
远处的群山壮阔、巍峨,又有着注视万物的悲悯与柔和,就像是一副泼墨山水,他们走了那么久,终于走进了山岳的怀中。
“美得我有点想哭。”人群中不知是谁这么说,见过山的宏大,才知道自己的渺小。
符苏举着相机,汪霁连同景色被他一同框进镜头里,他们还会像这样去很多地方,他们还有悠长的光阴。
今天登山的人并不是特别多,两个人在光明顶上的餐厅吃了午饭,出来找了块空地坐下。
肩头传来重量,汪霁垂眸。
符苏昨晚认床没睡好,一上午又背着背包拉着他负重前行,此刻靠在他身上阖上眼,脸色带着微薄的倦意。
“睡一会儿吧。”汪霁拍了拍他。
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山崖边,面前是伫立千年的远山,身边是闭眼休息的爱人。
风吹雪落,汪霁突然想到徐霞客游记中的一句话——
“初四日,兀坐听雪溜竟日。”
那一天,大雪封山,徐霞客在黄山绝顶听了一整天的雪。
当初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流光一瞬,同样是黄山山顶,积雪消融,他坐着听了一中午爱人轻浅的呼吸。
第39章 黄山烧饼
黄山周边有很多古村,隔天两个人开车去了一处闲逛。
古老的民居静静坐落在白雪覆盖的山脉下,错落有致的白墙黛瓦马头墙倒映在水中,水中枯树疏影横斜,徽州的山水是一种古朴的大气。
脚下的青石板被雪润湿,凛冬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清香,他们跟着人群一起走过古桥,桥边有居民在浣衣,棒槌声一下又一下,悠远绵长。
淡季零散的游客们为寂静的村子添几分热闹,毕竟是旅游城市,这种古村落也不可避免地有些商业化。过了桥就是条商业街,街边的民居改成了店铺,卖些吃食和当地的特产。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被塞试吃,试吃极其大方,有家卖黄山烧饼的店,店员捧着托盘道:“我就不切了,统共也没多大,你们自己拿吧,左边是辣的右边是不辣的,中间是新口味椒盐、海苔和肉松的。”
汪霁都听笑了:“不怕老板骂啊?”
店员也笑:“老板不在店,管不着。”
饼是现烤出来的,还热着,外皮焦香,咬开一口,里面是梅干菜肥肉丁的馅。
汪霁十几年前来黄山的时候也吃过,但他印象中的黄山烧饼小而鼓,饼皮更加油润,手中的是圆薄饼,外皮偏酥脆,内陷因为压扁烤得更加干香。
店员听他问,解释说:“那是经典老款,我们这是改良款,你要想吃那种的,走过这条街那边巷子里头有一家做得很地道,旺季的时候天天有人排长队,给我们老板羡慕的啊。”
这下连符苏都笑了。
问是这么问,两个人还是买了挺多袋烧饼,改良款咸香不腻,很淳朴的味道,带回去汪叔汪姨应该会喜欢。
走完最热闹的这条街,村里面很多深巷,两个人漫无目的,碰见巷口就进去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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