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霁惦记着家里的不速之客,问:“是有谁在我家吗?”
符苏一双眼仍带着几分讶异,几秒后,他敛下神色,意识到这是汪霁家,张口先对汪霁道歉:“抱歉。”
然后他又对着院子里喊一声:“汪汪。”声音依旧不大,但明显更沉了些。
话音刚落,汪霁听见院子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脚步声由远及近,啪嗒啪嗒的。
然后他视线下移,看见从自家厨房敞开的侧门里跑出来一只又小又圆的……狗。
狗是小土狗,肚子白耳朵黄,长得潦草但不失可爱,因为太胖乎毛发又蓬松,远远望着就像团拖地的棉花。
狗跑过来绕着符苏脚边转了两圈,拿亮晶晶的小狗眼盯了符苏一会儿,又转头跑到汪霁脚边扑腾两下。
“所以是它跑进去了?它叫汪汪?”汪霁没忍住笑,拿脚尖轻轻碰了碰小狗柔软的肚子,发现是实心的,“这是小土狗吧,你养的吗?”
小土狗就伏在脚边,汪霁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
符苏说:“走到你家门口它突然就跑进去了,抱歉,你看看它有没有碰坏东西。”
“没事,这么小一只碰不到什么。”汪霁手上还拿着碗,蹲下后小土狗肉眼可见地兴奋,一边被汪霁摸得昂起小狗头眯起眼,一边拼命往碗里拱。
汪霁朝装过丸子还留着点碎渣的碗里看一眼,明白了,大概是符苏遛狗经过他家门口,狗闻到厨房里肉丸子的香味跑进去了。
“还真是狗鼻子啊。”他轻笑。
装丸子的碗大,狗又小,一个劲地舔碗底,差点连整个身子都埋进去,大概是嫌它这模样有些丢人,符苏弯腰想把狗抱起来。
修长手指刚碰到狗身子,小狗艰难地挣开,又撒开短腿跑进院子里,还不忘转过狗头朝符苏叫了两声。
它随主人,“汪汪”叫起来也是小小声。
狗刚出来又跑进去,汪霁见符苏站在原地一脸无奈神色,体贴道:“进去坐一会儿?没事的,村里的狗都是一家养百家喂,我家炸了丸子,它可能闻见味了。”
狗还趴在汪霁家厨房门口昂着脑袋看着符苏,尾巴转得欢,丝毫没有体谅主人要走的意思。
符苏原地为难半晌,只好低声道:“打扰了。”
第5章 锅巴汤
做好的丸子里放了盐和调味料,汪霁没敢直接拿给狗吃。
村里的土狗会有人家喂食,但一般都是喂的剩饭剩菜,没那么多讲究。
脚边这狗毕竟是符苏自己养的,汪霁想着符苏的样子,觉得狗平时跟着他大概率是吃进口狗粮和皇家狗罐头,他这掺了盐的肉丸子怕给人家吃坏了。
还好绞肉机和先前搅和馅的盆里还剩下一些肉泥,汪霁拿勺子刮干净,勉强凑出来两个丸子。
他把丸子放进蒸锅里,还额外放进去半根山药和红薯,脚边小狗嗷嗷待哺,他低头说:“再等会儿吧,给你做顿平民狗饭吃吃。”
小狗没听懂,但歪了歪狗脑袋,还真是随主人,安静得很,只拿脑袋谄媚地蹭人但不出声。
汪霁想到这抬头往外看。
院子里,符苏坐在藤椅上,脊背笔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侧脸轮廓利落分明,玉一样白。
汪霁和很多人打过交道,工作需要,他上班几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但符苏不像是他所接触过的任何一类人,并不是指过分突出的外貌或是单纯表现出来的内敛性格,符苏身上有一种他无法言明的静,很温和,也让人觉得疏离,好像即使和他面对面也还是隔着很远。
手机铃声响起,汪霁回过神,是广告推销的电话,他随手挂断,看见屏幕上的时间,已经快中午十二点。
大锅里的饭早已经焖熟,因为是柴火灶烧一次不容易,他特意多淘了些米,想着剩饭可以明天早上炒饭吃。
蒸锅里的狗饭还没熟,拿筷子戳红薯芯还是硬的,汪霁走出厨房,对一片山茶花下坐着的符苏说:“都十二点了,就在我家吃饭吧?你这时候回去做饭太晚了。”
符苏站起身,看起来像是要推辞。
汪霁指了指身后亦步亦趋跟出来的小狗:“它的丸子还没蒸熟,总不能我和它吃饱了你还饿肚子等吧,我中午饭煮得多,一起吃顿饭没什么的,都是一个村子的不用这么客气。”
他是怕符苏不好意思,又怕符苏如果开口拒绝那他自己更不好意思,所以一张口飞快地说了许多,可说着说着他发觉什么不太对劲。
符苏就站在他面前,眼睛看着他,可等他一通说完,符苏侧头把左耳朝向他,眼里平静地透出茫然和些许询问的意味。
饶是汪霁不愿意不吉利地把人往坏处想,此时也不得不想,寡言沉默的性格,交谈时的惜字如金,和第一次见面时他就隐约觉得怪异的对方答话时的迟缓……
汪霁一时有些无措,害怕自己无意间揭人伤疤,他嘴唇动了动,顿了两秒才说:“留下吃饭吧?”
他说得缓而慢,不自觉抬高了点音量:“饭煮了很多,别客气。”
符苏这次回答了,眉眼微动,他对着有些不自然的汪霁浅浅一笑道:“打扰了,谢谢。”
汪霁点头回到厨房,手撑着灶台拍了拍脑袋,小狗不知所以扑到他脚边,他低头看着单纯的小狗眼睛,有些愧疚地揉了揉它的头。
午饭还是要做,上午在菜店里买了些蔬菜和鸡蛋,家里也还有汪姨给的蒜苗,汪霁清炒了一盘山药木耳,拿蒜苗煎了两个鸡蛋。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在想事情,收拾灶台的时候看见旁边袋子里肉铺老板娘送的猪耳朵,下意识就爆香了葱蒜和青红辣椒一起炒了,直到锅铲一挥盛进盘子里才反应过来。
猪耳朵?
这时候把一盘炒猪耳朵端上桌,符苏会不会觉得自己在戳他心窝。
抬手拍拍脑袋,总归中午还有丸子,这炒猪耳朵还是留着自己晚上吃吧。
他把盘子放到灶台上,准备去拿保鲜膜裹起来,可符苏这时走进来,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汪霁下意识比划,“都弄好了,端出去就能吃饭,今天没下雨,可以在院子里吃,更凉快。”
符苏点头,看见灶台上放着的菜,他伸手拿了两盘端出去。
汪霁眼看着那盘猪耳朵被符苏端走,十年社畜经历磨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都破功,恨不得以头抢地。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他把大锅里的米饭盛出来,柴火灶煮饭会有锅巴,把锅巴铲成块,他把米汤倒进去煮锅巴汤。
灶膛里的火一直在烧,小锅里的煮丸子还热着,他又拿出两个瓷碗,碗底放盐,香油还有剩下的荠菜碎,拿开水化开汤底,又捞两勺丸子进去,就是荠菜肉丸汤。炸丸子也盛进碗里,打开蒸锅,狗饭也已经熟了。
和符苏一起把饭菜端到院子里的木桌上,院子里就一个高度合适的小板凳,汪霁拿给符苏坐,手指了指客厅说:“我再去里面拿。”
等他从客厅拿着板凳出来,符苏正坐在木桌旁给狗剥红薯皮,刚蒸出来的红薯很烫,他剥得指尖微红,拿手把红薯掰成小块后放到嘴边吹凉才放进临时充当狗碗的开口花盆里。
狗埋着脑袋吃得呼噜噜的,汪霁坐到符苏对面,符苏转过头对他道谢:“麻烦你了。”
他眼里还带着喂狗时的笑意,眉眼淡的人稍微含笑都有股冲击力,那眼神让汪霁心跳都快了半拍,但他没太在意,上次体检报告就显示他心律不齐。
“家常便饭不麻烦,尝尝味道。”他给符苏盛一碗饭,体贴地把语速放缓。
符苏感觉到了。
他接过碗,犹豫两秒后还是开口:“我听力有点问题。”
汪霁抬头看他。
神经性耳鸣耳聋,几年前一场病后突发,刚开始只是耳鸣听不清,后来双耳听力下降甚至出现幻听,那段时间他几乎看遍了多伦多所有有名的私人医生,得到治疗后病情原本有过好转。
“但前年又加重了。”符苏捧着碗,语气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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