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霁回到房间的时候符苏已经在床头靠着了,电视里在放非洲大草原的纪录片。
“吃好了?”符苏问他。
“嗯,”汪霁拿了瓶苏打水拧开,“你吃了吗?”
符苏点头。
“吃的什么?”
“沙拉,中午吃顶着了。
汪霁咽下一口水:“该,谁让你一个人吃三个汉堡。”
符苏看着他:“你要不剩下一个我也吃不了三个。”
“你少来,”汪霁说,“就冲你全部吃完后还又要个冰淇淋,我那点汉堡和鸡块都不能算是剩下的,得是省下的。”
符苏怀里抱着个枕头笑了笑。
汪霁把瓶子放下,想到些什么,他坐到床边的沙发上说:“晚上和我姑奶奶一桌吃饭,我和她说起是和你一块儿来的,她还念叨着想见见你,我发消息问你订没订餐那会儿她坐我旁边看见了,差点让我直接给你打视频。”
要不是已经开了席再把人喊过来吃饭不合适,汪霁他姑奶奶都想喊符苏下来一起。
符苏说:“还好没打,我那会儿正洗澡呢,老人家在旁边看到多不好。”
汪霁闻言“嘿”一声:“不是老人家也不好啊,光着身子我打了你还真敢接吗。”
符苏笑:“接了我也不全身直播给你看啊,脸下面顶多露点肩膀,我还没觉得吃亏呢,你先嘿上了。”
汪霁瞪他一眼,绕回正题上:“我姑奶奶对你爷爷一直很……感激。”
符老爷子当初只身来到云岭时不过二十多岁,那会儿汪霁她姑奶奶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那个年代云岭只是个闭塞偏远的小山村,当时思想和见识都远远在云岭所有人之上的符老爷子给她的一定要多读书的忠告,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汪霁她姑奶奶的一生。
回到月林这个小县城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在儿时很多玩伴已经嫁人生子的时候,她凭着一张录取通知书真正地靠自己走出过大山,去看过外面广阔的世界。
汪霁又说:“我姑奶奶还讲到你父亲。”
符苏他爸爸在县城念初中的时候,汪霁她姑奶奶正好在那所初中教书,九十年代能从教育资源相对匮乏的小地方考到北京并且顺利出国深造,符苏他爸爸在初中就已经显露出了浓厚的学霸气质,寡言沉默,自律松弛。
“……长得像你爷爷,还很帅气。”汪霁陈述出她姑奶奶的原话,“所以她就很想见见你。”
“是吗?”符苏扬了扬眉,“那老人家见到我应该会很惊喜。”
汪霁还没反应过来,符苏接着说:“毕竟我长得比我爸还要帅气。”
“嘚瑟的你。”汪霁道。
说话的这会功夫错过了猎豹捕食的过程,符苏拿起遥控器把进度条往前倒了倒。
汪霁找箱子准备拿衣服出来洗个澡,发现符苏已经把两个人的箱子都打开收拾好了,洗漱包放在桌子上,明天要穿的衬衫西裤挂在了柜子里。
“我那两个小包呢?”汪霁问。
符苏说:“柜子上面。”
汪霁低头去找,两个小包,一个里面是睡衣,一个里面装着浴巾和贴身的衣物。
就放在柜子上,汪霁拿下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他收拾行李的时候随便拿的收纳包,透明的。
也就愣了两秒,他拿着东西进浴室去了。
无所谓,不就是内裤吗,长得都差不多,符苏自己也不是没有。
洗好澡出来,汪霁叫了客房服务把两个人换下来的外衣外裤拿去送洗,然后也靠到了床头。
房间四面墙,两面都是落地窗,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夜景,霓虹灯闪耀,窗帘在中央空调的冷气下缓缓飘动。酒店里的洗护用品是木质调香,挨得很近,两个人都能闻到自己还有对方身上,柔和的木香里混着的几丝若有若无的甜。
在这种情景下,汪霁和符苏友好又和谐地观看完五只猎豹合力捕食一只角马。
电视里开始滚动字幕的时候,符苏问了一句:“睡觉吗?”
“就睡啊?”汪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看了眼手机屏幕才发现已经十点了,他们俩就这么看动物世界居然看了一个多小时。
在家里十点睡觉很正常,甚至都觉得晚了,因为山里晚上太安静,早上鸡鸭鸟雀什么的叫唤得又早,他们俩得跟着它们的作息来才能睡个好觉。
但这会儿进城了,不一样了,城市里正热闹的时候,大街上还全部都是精力充沛的男男女女,他们俩倒好,要关灯了。
“好像两个老年人。”汪霁说,明明两个人加起来也才六十多岁,这感觉像一人就六十了一样,心里这么想着,他身体很诚实地往下躺。
符苏关了电视,听见这话要去关灯的手收了回来,他坐直身子:“那不睡了。”
“不睡觉你干嘛?”汪霁半个身子已经出溜进了被窝,闻言一边手臂撑着床看他。
“打打游戏?”符苏说,“显得我们俩年轻一点。”
好没意思,汪霁另半边身体也出溜了进去,闭上眼道:“你一个人对战去吧,祝你成功。正好是周末,小孩都不上学了,你找两个小学生队友,两局下来直接返老还童,等我睡醒真能喊我叔叔了。”
灯还是关了,符苏也躺到床上,其实汪霁刚才那段话语速有点快,他后半句根本没来得及听清楚。
窗帘没关,房间里只拉了一层纱帘,窗外的灯光投射到房间里面,给一片黑暗的室内带来点点光线。在酒店这种特定的情景中,这种时有时无的光线无端显得暧昧。
事实上,在符苏躺下的那一瞬间,汪霁心里也在想,还是不太一样的。
照顾符苏的那几个晚上,虽然也是睡一张床,但一个有意识,一个已经烧得不太有意识,有意识的那个对着无意识的那个,满脑子只想着怎么让他快点恢复意识,除此之外,根本没心思想点别的什么。
但现在……汪霁陷在柔软的床里,指尖攥着棉质T恤的衣角,僵着半边身子没怎么动弹。
已经入了秋,但房间里的空调冷气依旧给得很足,他下巴抵着蓬松的被子,无声地吐出一口气,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睡着了?”一片沉默中,符苏突然开口。
汪霁说:“没有。”
符苏又说:“明天上午有事吗?”
汪霁想了想,还是说:“没有。”
汪蕤这婚礼办得很新式,在首先一票否决了传统婚礼上由父亲陪伴新娘入场并把新娘的手交给新郎这一在她看来毫无意义且槽点众多的环节后,她又相继取消了上午的新郎接亲和新人敬茶的仪式,把这些繁琐环节占据的时间全部留给了拍照,她花了大价钱还欠了朋友人情,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摄影团队,得狠狠拍,拍回本。
符苏说:“那明天上午出去一趟吧。”
“出去逛逛吗?”汪霁一想也对,本来自己喊符苏一起来也是说要来玩的,“那我来搜搜攻略。”
他说着要起身去拿手机,符苏在被子底下按住他的手:“不用。”
其实只是一个下意识拦住对方的动作,符苏自己都没想到汪霁的手正好就在他手边,他手一动就能碰到。
两个人双双沉默一会儿,符苏先收回手说:“你手有点凉。”
汪霁这会儿脑子不太灵光:“你搭上来是要给我暖暖?”
符苏说:“不能吧,我手好像也挺凉的。”
汪霁点头:“是有点。”
两个人同时把被子拉高了一点,又在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后同时笑起来。
人在黑暗中听觉好像会更灵敏,汪霁甚至能听见符苏笑起来时喉口和胸腔震动发出的气音,像鼓声敲在他的心脏,有点麻,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他说:“明天上午去哪儿啊,西湖人多的话我们俩是不是得早一点去,别给困在断桥上了。”
符苏说:“其实我是想去买对袖扣。”
“袖扣?”汪霁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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