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后空翻只转一圈,没有刚刚的Cork 7难。但是他起跳时候的速度快,飞起来的高度很高,右手完全伸直了,身体放松而舒展,滞空一秒的姿态好像钟摆。大概是嫌单独一个后空翻太过无趣,他右手还是抓着后刃靠近右脚的固定器,又来一个melon grab。
“Wildcat!”单板的后空翻,又叫“野猫”。
这次大家认准了他的红色头盔和橙色雪服,已经有不少人在录像了。直到池羽减了速,不少排了很久队的人都抛弃了在队列中的位置,走过去跟他击掌庆祝。
是高逸先一步走出来,在人群中找到了梁牧也。
“怎么样,我们池教练厉害吧。跟他学你是赚了。五年,我跟你说,你也能跳。”高逸摘了头盔擦汗,表情是一脸慈祥,好像在说自己的亲弟弟。
梁牧也点头。他想起来,又问高逸:“他刚刚是反脚在刻?”池羽和他一样是goofy,惯用脚是右脚在前。
“哪里是反脚,他刚刚是fakie carving,倒着刻滑。池羽老说他自己不喜欢大平道上技术流刻滑,他自己要真玩儿的话,比谁都厉害……”
池羽被围观的雪友拉着聊天,很久才脱身出来。
高逸看见他,就对他竖了个大拇哥:“一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牛逼。”
池羽倒很谦虚:“The Funnel还是那么爽。”
高逸问他:“今年你练的怎么样了?”
池羽实话实说:“体能和力量差不多完全恢复了,在park练得也挺好,今年我就要开始比积分赛了。再攒攒钱,夏天去澳洲或者新西兰训练吧。”
他今年确实练得还不错,在公园拣回来不少招,包括那年在科罗拉多阿斯本赢得大跳台冠军的triple cork 14——时代在进步,放到今天,triple cork 14都进不了决赛圈。
“那就是这个赛季了。”高逸说,“你的复出,就从这个赛季开始。”
池羽点点头,“就是今年了。”
“你加油,我看我只有努力工作了,滑雪哥我是不行了,有朝一日我发家了去赞助你。有比赛一定叫我。省内的我随叫随到。”高逸笑道。
池羽笑着谢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都忘了说了。恭喜你和薇薇姐啊。”
他上上个礼拜才刚刚从高逸的朋友圈看到,他向女朋友向薇薇求婚成功。两个人也是滑雪认识的。高逸选了个大雪纷飞的晴朗日子,在雪山顶上单膝跪地。
高逸也是个业余滑雪爱好者,双板发烧友,会自费去蹦床中心练空翻的那种人,还经营着一个以滑雪为主的户外生活频道。他俩是一年多前在班夫认识的,当时池羽正在自己闭关训练,他的很多技巧他也是刚刚恢复不久,更多的高难动作则是时有时无。练不出活的时候,他情绪也很低落,可那段时间高逸都在,也算是见证了他从低谷里面一步步爬上来。
池羽和高逸聊了一会儿,问了他之后的计划,还有和谁一起去滑。
高逸便说:“张晨骁。你应该认识,还教过他吧。”
这地方滑雪的圈子就是这么小。池羽顿了一秒,想说点什么。可高逸毕竟比他年长,又一向小心。最后,他只是嘱咐说:“你检查一下他带没带三件套。他的AST(雪崩安全课程)可不是我教的。”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神色太严肃,池羽话音一转,还是让他注意安全、滑得开心,然后就把梁牧也带走继续上课去了。
*
梁牧也滑到饿极,在回程路上,偏说今天抓到蓝鸟日是托池羽的好运气,就要请他吃饭。池羽看起来心情也不错,竟然没有出口拒绝他。
他们顺路去了市区的一个西餐厅吃快餐汉堡。池羽把菜单翻过去看了半晌,竟然还单独点了一大杯啤酒。他问梁牧也喝点什么,那个人却摆摆手说戒酒不喝。
等汉堡端上来,梁牧也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自己被刷屏了。之前程洋听说他要学滑雪,把他拉进了两三个滑雪大群。现在,各个群里都有人在发视频,他点开一看,橙色衣服红色头盔,不就是早上池羽在滑the Funnel的时候的录像。从视频的角度来看,估计是高逸用全景相机跟拍的。
“又见羽神跳崖!”
“啊啊早上我也在7th heaven,怎么就这样错过了”
“惠斯勒有生之年系列……”
有幸看到的路人上传了他各个角度的后空翻,那是他的第二跳,之后有人从网上外国观战友人的账号里把他第一跳的那个FS cork 7 也扒下来了,又引起一阵惊呼。
梁牧也把视频一个个点开来看,看完了又放下手机近距离观察面前的池羽。
池羽一吃起饭来,就好像瞬间回到十六七岁,像那种在蹿个儿期间怎么吃都吃不饱的大男生。他滑了一整天都没吃正经饭,饿得前胸贴后背,正在狼吞虎咽地啃汉堡喝啤酒,哪有半点视频里那优雅痞帅的样儿。
池羽吃了半个汉堡,抬头才发现梁牧也表情诡异,正憋着笑看自己。
“又怎么了?”
梁牧也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池羽一摊手,意思是他手指刚捏过汉堡。梁牧也只好凑过去,左手搭在池羽的座椅靠背上,右手绕过他后背,在他身边给他举着手机。
池羽看了两个视频,就没再看。
“是怎么想到——”
好像看出来他要问什么,池羽先开口说:“the Funnel是天然野雪道,但是我滑过十三四次,十厘米积雪的时候和半米积雪的时候都有。滑降多深,落地软还是硬,我在树林上面的时候就很清楚。说是凭感觉,但也是有很多次的练习和重复打底。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冒险。”
梁牧也低头,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一条消息上——“什么时候能在FWT看到羽神啊。”
“FWT是什么?”他问。
“是Freeride World Tour(世界野雪巡回赛)。原来叫Xtreme Verbier,是目前滑大山野雪的最高级赛事了。”池羽讲得挺认真。
梁牧也把群里那人抛出来的那个问题换了种方式问他:“你这么厉害,不去试试吗?”
池羽又露出那种表情,眉毛轻轻皱起来,眼神有点凝重,有种不太符合他年龄的沧桑。
“我参加过青年赛,分站赛。后来……”池羽话没说完,就概括了一下,“FWT正赛决赛的名额很有限,在全世界范围内只有两个。要提前一年通过各个级别的资格赛积分来拿。”
梁牧也还是那个问题:“不试试吗?”
池羽说:“没那么简单。”
从一个很简单的人嘴里听到这话,也太矛盾了。可池羽抛下这一句话,就没再说了,也没有展开讲为什么。反倒是拿起桌上的啤酒杯,把剩下小半杯都一饮而尽。
他是眼看着池羽点了一大扎本地啤酒,IPA,big hopper。他想,池羽确实是口味奇特,这IPA能苦到人舌根骨髓里。
池羽把汉堡吃到只剩一口,这时候他的手机也震了一下。他这才擦了擦手,拿起来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大变。
消息来自高逸的女朋友向薇薇。
“小羽,我联系不上老高了,和他在一起的那人也没信儿了。你们上午是什么时候分开的?”
作者有话说:
*世界上第一个triple cork 1440确实是在2012年做出来的。
第14章 海天
池羽当即就站了起来: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不好意思。你……能打个车回家吗?”
梁牧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出事了,也跟着站起来,道:“怎么了?”
“高逸失联了。薇薇姐……向薇薇刚刚给我发短信,说下午就一直就没联系上他。后山信号不好,到了这会儿……”他抬起手看了看表,焦急的情绪写在脸上。
“你要回山上?这个点儿……他们会让你上去吗?”
“我得回去。他走之前跟我说过他之后要去哪滑。那一块地方我很熟,我去年也带高逸滑过,也许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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