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轻决也有些惊了,没想到会这样,见段宁弯着身子垂着脑袋、手捂在膝盖上,他连忙出声问道:“你没事吧,摔到腿了?”
段宁提了口气,撑着手臂直起身,确认两人都没事后,迅速往玻璃车窗外看。
“只是车头冲进了路边的坑里,车轮卡在两块水泥砖之间,”段宁说,“得下车,先把车弄出来,我去拿后备箱的工具。”
傅轻决听段宁这利落的口吻,就知道他一点事也没有,便踹了脚车门,跟着解安全带下了车。
车真的被开进了沟里。
傅轻决下来后只扫了一眼,看起来面不改色地站着,习惯性地插口袋,手指碰到的却是粗糙的牛仔布料。
他站在打开的工具箱旁,作为搭档只能递递东西,看段宁又是拿千斤顶又是拿砖头忙来忙去,感觉都能带上段宁去荒岛求生了,保准能活得下来。
一通下来,段宁开门上了驾驶位,发动引擎后终于把车从沟里开了出来。他将车停在傅轻决身前,只是转头看了看傅轻决,没说什么,傅轻决顺理成章地重新坐回了副驾驶。
人各有所长,段宁就算变得再不专业,身体大不如前,也比傅轻决这个养尊处优的门外汉强百倍。
甚至他们现在还没到城区,在这荒郊野岭,傅轻决确实可能得担心担心,段宁如果真想谋他的财害他的命,也没那么困难。
对于傅轻决到底为什么要亲自走这一遭,段宁无从知晓。
“到城区后先找家酒店落脚,”段宁似乎满脑子公事,完全进入了角色,他说,“下午我们去市区中心的咖啡馆和舒莱见面,对别人,还是少说一点命令式的话比较好,费恩斯。”
傅轻决摇下车窗,还是把胳膊搭在外面,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直接把手垫在袖口上,脏也脏不到他。
他懒洋洋说:“是,从现在起我当你助理。”
段宁看他一眼,接着看回了前路,终于能稍稍松口气了。
“刚刚买了吃的,要不要吃点东西啊,长官?”傅轻决转身去翻纸袋。
段宁说:“不用了,你吃吧。”
傅轻决吃东西的时候应该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
然而傅轻决拆了一个三明治咬一口,皱皱眉,说:“这个有蛋黄酱,是你的。”
他不等段宁说先放着,凑到段宁身边就问:“我叫你长官你也应,看来吃东西也要我喂你?”
段宁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余光里是即将塞来嘴边的三明治,他抿着嘴唇,微微偏头说:“这里没有水泥板了,等一下车再开进沟里,我们都走不了。”
“不想车开进沟里,就吃一口,”傅轻决挑眉,“我又没下毒,你是这么对助理的?”
傅轻决有的时间跟他玩,段宁不过跟傅轻决僵持了两秒,到底张嘴咬了一口递来的三明治。
傅轻决戏谑地笑着,半晌才说:“苏决,我有对你说过很多命令式的话吗,你对我还挺不满?”
他才当多久的苏决,傅轻决能说几句命令式的话?
段宁否认也是白否认,越说傅轻决越来劲,他干脆沉默以对,仿佛全神贯注地在开车。
“现在终于连装都不装了,段长官。”傅轻决把段宁的三明治扔回纸袋里。
“我要是对你不满,你现在还能坐在车上吗。”段宁开口说道。
别人说这话属于威胁,段宁说就跟软下声讲道理似的,傅轻决脾气不好,了解了真面目,是个人就受不了,但段宁麻木不仁的时候什么都能受,他越能忍受傅轻决就越容易生气,反而说点非比寻常的,傅轻决却莫名听得进去。
因为段宁说得也没错。
傅轻决冷哼一声,掏出挤了番茄酱的那个三明治,心想就让段宁猖狂这一时半会,一切等下了车再说。
到下午一点,他们下了车。
抵达的是市区周边的一家普通酒店。在傅轻决眼里这就是廉价得不能再廉价的茅房,从进酒店大门开始就脸色不佳,眉头直拧。
段宁给两人分别开了一间单间,刚把卡递出去付钱,傅轻决把段宁拽到跟前,寒声说:“我现在不是个暴发户吗,为什么住这种地方?”
“这已经是不错的星级酒店了,”段宁说,“而且等会去见舒莱,名义上除了处理存款还要办贷款,说明费恩斯经济状况出现了问题,这样的暴发户也住不起你们傅氏开在全球的顶级酒店。”
“有很贵吗?”傅轻决对钱没概念,虽然他现在身无分文。
紧接着又问:“那为什么是开两间单间?”
“双人间的床更小。”段宁低声说。
“你是想躲我吧。”傅轻决在他耳边说道。
段宁后背一僵,不知道傅轻决是什么意思。
前台服务员处理完入住手续,很快转过身来,递来了房卡,傅轻决站在一旁不再发表意见。
他现在毕竟用着费恩斯的名字,虽然不用时时克制自己的情绪,展现自己的风度,但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变成显眼包,显得格格不入。
在旅馆房间放了东西,段宁和傅轻决终于按时间去往那家指定的咖啡馆,在靠窗却有柱子挡住的座位上见到了北欧银行的业务经理舒莱。
舒莱女士看见他们,起身露出了职业而礼貌的微笑,先跟走过来的傅轻决握了手,仿佛对方真的只是她无数个客户中的某一个暴发户。
不过舒莱也没认出傅轻决,傅轻决这个名字足够响亮,但正脸的影像照片从来不存在。
谈话进行得很顺利。
这家咖啡馆人不多,他们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结束一开始的障眼法后,舒莱连同贷款文件一起给他们递过去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自由基金会的欧洲代表的电话。她透露时间很紧,明天下午自由基金会与北欧银行有一场临时会面,到时候她可以帮段宁他们拖住银行的同事半小时到一小时,这期间他们需要冒充银行人员与自由基金会的代表见面,然后设法拿到账户名单。
舒莱将其中一些细节有条不紊地告诉了两人。
与舒莱道别,离开咖啡馆后,段宁和傅轻决在外面吃过晚餐,然后回了酒店。
明天他们与自由基金会的欧洲代表见面,就不能再是今天这身打扮,段宁没想到时间会这么紧急,一路上都陷入了沉思,一言不发。
“怎么,不知道明天怎么安排了,”傅轻决收了手机,说,“衣服我刚刚已经叫人定了,明天会送来酒店。”
这里当然会有傅轻决安排的接应人员。
段宁看向傅轻决,说:“我等会儿会做好方案的,你今天先睡,其他的明天早上再说。”
“那明天早上再见,长官。”
傅轻决似乎累了,说话的声音都沙哑柔和下来,许是看在段宁如此奔波了一天,难得的有些温情。
段宁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那间单间。
傅轻决靠站在酒店走廊里,瞧着段宁安分守己地又仿佛十分迫切地进去,他眯了眯眼,直到那道门缝越变越窄,然后合上。
段宁在酒店房间里洗了个澡,像是彻底松了口气,无论是傅轻决突然喂来的三明治,还是一句隐含意味的话语,都不是段宁想要的,也不是段宁要得起的。尽管这更多的只是一种玩弄。但段宁害怕听见类似17号口中所说的,“傅轻决对你很不一般”。
这代表段宁需要回报,需要偿还给傅轻决更多。
他这条命都是傅轻决的,他还能给傅轻决什么呢?去死吗,可傅轻决不要他死,他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其他的他都给不了了。
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只有交易和利用,傅轻决想扳倒傅岐山独揽大权,而段宁——用傅轻决的话说,段宁是想要复仇,对复仇有着盲目的执念,也当然痛恨傅氏。
傅轻决身边的人都希望段宁离傅轻决远一点,这是对的。
段宁在那次易感期后就应该感觉到,他阴差阳错送出的三明治,和日日夜夜用身体和尊严做出的讨好,对傅轻决确实有那么一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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