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决擦了擦手,喝一口水,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你说不是故意的就不是,如果我觉得是呢?”
该绕回去的总要绕回去,是段宁先说的“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段宁垂着眼,仿佛需要为是不是故意把金鱼放进去的而反思。
他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傅轻决冷眼看着他刚刚去捞鱼时打湿了的半边衣袖,开口道:“我还以为你在这里住不下去了,回来就该找根绳子上吊自杀。不想吃药和自杀没什么区别,在夜灯不小心逼你吃了药,所以我今天给你留足了时间,不好么。”
段宁攥着那只滴水的湿袖口,微微抿了抿唇,说:“我没有资格这么做。”
他沾了水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傅轻决淡淡笑道:“你也知道啊,”他揉捏着段宁生着枪茧的指腹,还有根根手骨,乍一碰冰凉,掌心里却带着潮气,“那你是什么意思?拿不吃药来威胁我?在你看来,我应该怎么处理才好。”
段宁被抓着手往前带了带,小腿靠在傅轻决的椅子边,他说:“我当时昏头了。”
傅轻决问:“以后每次吃药都要我那么哄你吃吗?”
不知怎的,段宁闻言呆了呆,耳根又浮现出血色。他声音低,回答得倒利落:“不用。”
傅轻决不置可否,手臂却忽然一用力,当着高管家和不远处几个佣人的面,把段宁转了个身,让他脚下一歪,不得不主动坐在自己的腿上。
段宁本就腿脚无力,这么坐下来,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脸颊跟着隐隐发烫。
余光里是高管家他们赫然伫立的身影。他对上傅轻决若无其事又略带戏谑的眼神,知道傅轻决这是故意的。
“早上还不忘记给崔玥发请假短信,”傅轻决一只胳膊圈上来,冷冷说道,“等段长官每次一个不想死了,想通了,再骗我两天,回了兰亚上班,又可以一切照旧了。”
傅轻决透过段宁微凉的皮肤,感觉得到他浑身不正常地发着热,整个人都显得软绵。
手掌探在肢体相贴的地方,和段宁的掌心一样,他仿佛摸得到不断冒出来的湿热潮气,汗涔涔的。
段宁说着对不起,却没看傅轻决。
傅轻决不觉得段宁有多听话了,而是段宁竟然这么记仇,他还没来得及跟段宁算账,段宁却好像先怨怼起了他,以显示他不屈的倔强的地方。
这确实很像撒娇,更有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而这次傅轻决提前的易感期又撞得正正好,在谢革和弗雷克的眼中,怕是都会觉得便宜了死到临头的段宁。
段宁靠着傅轻决,刚开始还什么都闻不到,一靠得近了,傅轻决衣服上的清香先幽幽飘来,然后就是更为熟悉的那股气息。傅轻决早上大概走得匆忙,冲过澡换过衣服,身上也留有过去几天疯狂过后的信息素气味。
更热了。
段宁的呼吸也忽然变重了,手里揪着一小块傅轻决的衬衫衣摆,以为不会被发现,也好像不敢再动。
“舍不得起来了,”傅轻决稍仰着头看向段宁,不紧不慢地说,“再闻要是发情了,算谁的?”
段宁迟钝地看着傅轻决到的衣领,像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偏过头,浑身却又痒又难受,段宁从傅轻决腿上起来时,后背的汗顺着便流了下来,浸湿在衣服里。
傅轻决收回手后啧了一声,用眼神示意,说:“还不嫌累的,先吃饭。”
看着段宁把筷子握得死死的、没滋没味地吃了一会儿,傅轻决拎着外套起了身,经过段宁后,忽地想起来一般,折返两步回来,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放在段宁手边。
段宁夹菜的手缓缓停下,汗黏在他身上,又阵阵发凉。
傅轻决歪着头,垂眼扫过段宁颈间的吻痕,开口说:“资料很齐全,傅氏其他某些离岸公司的信息连我那里都没有,不愧是段长官。”
“我……”
“为什么不把它一起拿给汤越则?”
傅轻决下午和汤越则见过一面。
17号将那天汤越则出现在安全局的事也告诉了傅轻决。在兰亚见面时,汤越则看起来确实很关心段宁的安危和去向,在得知傅轻决刚过完易感期后,他便心领神会地闭嘴了,神色微妙。
不过也没过多久,他们就某些合作达成了共识,汤越则获得来自傅轻决的支持、在推进军火走私案时的部分豁免权,而傅轻决需要知道段宁和汤越则合作到了哪一步。
段宁没去碰那只打火机,觉得回答这个问题,和回答为什么要跟傅轻决做爱一样找不到答案。
“你给他的走私文件和财务账本却不太全,我帮你补齐了,”傅轻决按着段宁轻颤的肩膀,另一只手给他碗里夹了点菜,他在他耳边明知故问道,“不舒服?真是喂不饱你,忍一忍就好了。”
段宁再一次被傅轻决的气息轻易地包拢,却又挽留不住。
他难受地低着头,勉强镇定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倒是不太在乎汤越则把那些告诉了傅轻决,信任这种东西对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了。
傅轻决走出餐厅,在过道中间停下。
高管家将傅岐山这周定下的家宴时间告诉了他。
她刚才就看见了餐厅里那叫人瞎眼的情形,此时欲言又止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傅少爷,终身标记对段宁并没有作用,只是共度一次易感期而已,难道您真的打算……”
“打算什么?”傅轻决微微挑眉,问道。
高管家一噎,连脸都有些涨红了,说:“打算让他就这样没规没矩的,为了留在别墅费尽心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所谓段宁的没规没矩,费尽心机,除了之前那些,当然包含段宁明知傅轻决对他说过别来碰我,却还是同意去夜灯。还有他陪傅轻决度过易感期时的哄骗,说出口的不想吃药,现在把一条快死的鱼放进傅轻决要喝的水里,被勾出了“发情期”还要假装没事,却靠着傅轻决舍不得松手。
在高管家看来,这些全是段宁心机中流露出来的虚情假意,也不是没有道理。
傅轻决沉吟片刻,像是经过了严肃地思索,转头又看了一眼段宁,说:“高姨,你也知道只是一次易感期而已。”
高管家愣住两秒,很快点了头,仿佛安心不少。
“等一下让人叫许医生来一趟。”傅轻决顿了顿说。
“早就说得让许医生来看的,这次情况实在太凶险了,好在那药只放了半颗,”高管家不住唠叨起来,“本来易感期快到了,就不该去夜灯,否则也不会是段宁——”
傅轻决有些绷着脸,高管家便也不说了。
傅轻决接着又倒退回几步,看着木几台面上的茶盏里游着的那尾金鱼,金色的鳞片,亮晶晶发光,两腮在轻轻鼓动,孱弱而美丽。
段宁转头也看过来,傅轻决说:“把鱼早点弄走,不然连杯子一起扔出去。”
傅轻决上楼进了浴室洗澡,发现浴缸里的水没放掉时顿时皱起了眉,转头看见垃圾桶里沾着血点的纸巾,才反应过来。
原本打算泡澡的傅轻决最后只冲了个淋浴,出来见房间里没人,段宁根本吃不了多久的饭,竟然没跟着上来,他穿着浴袍快步下了楼。餐厅里的佣人见到傅轻决还在系紧腰带,迅速低下头,继续收拾餐桌。
放茶盏的地方也空了。
傅轻决又去阴凉下来的阳光房里转了一圈,鱼缸里的鱼很多,但傅轻决似乎只用一眼,就找到了那条游得不太顺畅,但闪着金光的鱼。
等虚掩着的客房门被推开,段宁半倒在床上,感觉有一阵微凉的风吹来,他转过头,一双手就已经伸来,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整个屋子里都是你的气味,躲这里有什么用?”傅轻决开口问道。
这话肯定夸张了,段宁没感觉有以往那么难熬。
段宁刚躺稳一点,就又转过身闭上了眼,像是想离傅轻决远一些,自己忍一忍就能好。
“许医生,你先给他看看。”傅轻决站定在原地,对许戈林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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