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哥哥在哪里呢?如果已经不在营里,又没有往这儿来,他会躲在哪里呢!
突然营地方向又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增派的人手再往这边赶,几分钟后哨卡附近传来几声杂乱的呼喊声。
“别找了,把人都叫回来!”
“回营!”
“快点!”
往后是压低嗓子的,两个士兵之间的交谈。
霍今鸿屏住呼吸,一颗心要从喉咙跳出来。他甚至不敢再听下去,生怕会听到一些自己害怕的消息。
“白副官抓到了?”
“早跑了,司机现在在叫人往西边追。”
“西边?那不是往市里去了?小周他们没发现么?”
“据说一个钟头前就跑了,还掏空了司令的金库,打伤两名警卫开车走的。”
“司令的金库?金库里有多少钱?”
“你咋还关心这?营里刚死了这么多人,司令还没消火,白副官又卷了钱跑了,我看接下来就算不开仗咱也没太平日子过了。”
“那看来白副官确实是跟副参谋一伙的啊,司令心软没打死他,现在该后悔了?”
“可不是么,听说十几年的家当全顺光了,不知道哪弄来的钥匙。”
……
两人抱怨几句没有再往下说。寻人的士兵被招呼回营,脚步声汇聚到一处之后空旷的河面又安静下来。
霍今鸿单膝跪地,仍保持着随时准备逃跑但又不敢妄动的姿势。脑子里浑浑噩噩地回放着那两名士兵的话,虽然一字一句都万分清晰,但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意思。
——哥哥早就脱身了,往西边去了,可他分明告诉我白阳河水库往东是最容易逃脱的,他怎么会往反方向去呢?
——现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半个钟头,他说不管多晚都会来找我,是打算等霍岩山放弃追捕之后再回来跟我会合吗,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哥哥回家盗了霍岩山的金库,这么危险的事他为什么没跟我说,我要是提前知道计划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幸好没有出事。
——可他为什么还没有来找我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风凉爽,然而霍今鸿藏身的角落闷热潮湿。他渐渐喘不过气了,拳头捏起来又松开,指甲在掌心里留下几枚血痕。
如果说半个钟头前他还是心虚无助,指望白项来英替自己拿主意的话,那现在他连这点仅有的情绪都没有了。
当心虚无限扩大,剩下的只有孤独,仿佛世间万物全部失去了轮廓,黑暗中唯有自己还在看着,听着,想着。可放眼望去身边什么都没有,没有颜色,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可以供他思考的东西。
连哥哥都不见了,他还能想什么呢?
可是哥哥怎么会不见呢?
——我们不是应该一直在一起吗?
呼吸急促起来,均匀而沉重,成了万籁俱寂中唯一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东西。霍今鸿颤抖着捂住胸口,终于在呼吸之外找到了自己的心跳,而后像从梦中回醒般地,又逐渐听见了风声,草木,和虫鸟。
远处传来新的一轮脚步声,又有士兵往东找过来了,这回出现的却是自己的名字。
霍今鸿忽然意识到,哥哥不会来了。
第64章 60 忘了我吧
夜空里忽然炸响一道声嘶力竭的长吼。
前来寻人的士兵在桥下找到霍今鸿的时候对方正跪趴在地上,手肘和额头支地,保持着一动不动好似跪拜的怪异姿势。
众人停在两米开外不敢上前。过了足有半分钟,为首的士兵上前拉起他的一条胳膊试探道:“小霍,回去吧,司令在找你。”
没有反抗。疲软的胳膊被拉至头顶,小臂上全是被地下沙石摩擦出的血痕。
“小霍……”士兵又叫了一声,这时看见对方缓缓抬起的面孔,惊得松手后退半步。
血红的眼角,额头和鼻梁上也全是细碎的伤痕,像是整张脸皮被按在地上磨过了。
周遭士兵心下骇然,有几人暗暗抬手把住腰边的步枪——生怕对方忽然作出疯狂之举。
霍今鸿却没什么反应,不言不语地只是跪着,脸上因为血肉模糊,除了狰狞之外也看不出表情。
良久,他微微侧过头去,像在思索什么问题似的,垂眼间左耳孔里蜿蜒流出一道细细的鲜血。
.
霍今鸿满头血污地带回司令部,得知白项英是自己撬开手铐,勒晕来给他送水的小五并换上他的衣服混出去的。江奎因为在打瞌睡,直到将近十一点钟下去查看情况,发现被剥光衣服人事不省的小五才知大事不妙,往上报告给小孙。
霍岩山立刻猜到是怎么回事。无需审讯,这一整晚除了自己和看守之外只有霍今鸿进过刑房,也只有霍今鸿有动机和胆子帮白项英“越狱”。他下令连夜追捕抓人,然而没想到两人是分头行动,且白项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趟宅子把他几十年的财产席卷一空!
凌晨十二点半,派出的士兵回来报告说在青岛市郊找到了警卫用的备用汽车,车上有少量血迹,但是不见白项英的踪影。
“好,好……给我接着找!”霍岩山怒砸了一个茶缸,转身又给霍今鸿两耳光,“他会去哪!你们计划在哪里碰头!说!”
“洞子桥。”
“放屁!你今天要是不说真话老子毙了你!”
“晚上过十一点钟,白阳河水库往东半里洞子桥。”
霍今鸿面无表情地答着话,很有耐心地,来来回回重复白项英留给他的最后一个“指示”,仿佛除此之外不记得任何东西。
霍岩山骂他打他,逼他说出两个人“真正的计划”,他先是茫然地思索了一番,然后咧嘴笑了——这就是真正的计划,难道还有假的吗,哈哈!
霍岩山看他笑得疯癫,兜头又是一个巴掌:“混账!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霍今鸿那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或许要洗干净才能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可他无法怜悯,对方身上再痛也比不上自己心里的痛。
——眼看着一点点长大成人,几乎是在当干儿子养的崽子啊!伙同身边最信任的人背叛自己,掏光自己用命换来的财产!
“你把金库钥匙偷去给他,你们安排得这么详密,你会不知道他偷完钱会往哪儿跑!?”
“那不是金库的钥匙,是手铐和刑房的钥匙。”
“你他妈现在还跟我装傻?!”
“那不是金库的钥匙。”
霍岩山气得从胡子到脚都哆嗦起来。
——是,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这是小婊子做得出来的事!
——好啊……好啊!不亏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人,知道怎么报复我最有效……吃准我舍不得杀他,所以利用完了还把他留在这儿羞辱我是不是!白项英,你狠……好狠啊!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霍岩山揪起霍今鸿的领子,对准面颊左右各来了一巴掌,“白项英在哪里!”
霍今鸿被打得往后仰倒,跟个麻袋似的跌落在地上,眼睛却还直勾勾地朝前看:“……白阳河水库往东半里洞子桥,不管多晚他都会去那儿找我。”
“我去你妈了个x的!”
霍岩山拎起他还想再补两下,忽然觉得对方样子不太对劲。说起来依霍今鸿的性子,平常要是被这么打骂早就骂骂咧咧或者还手了,今天却老实得有些异常,但也不像是害怕或者懊悔。
左右看了两眼,他在对方的左耳廓里有一点半干的血迹。
“怎么回事?”霍岩山心里一惊,怀疑是方才自己那几巴掌震坏了对方的耳膜,“耳朵痛不痛?”
霍今鸿不声不响地仰头看他,灵魂仿佛已然出窍。
霍岩山松开手,心里忽然涌起无尽的悲哀。他确是杀不了霍今鸿,哪怕对方做出这般不可原谅之事,他震惊,心痛,气得发疯,但依旧狠不下心来“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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