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变得极易反胃,尤其是早晚,有时候厨房送来的饭菜荤腥味重一点,有时候甚至没有任何原因,他就可以冲到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这些改变楚然没有让任何人发现,尤其是陆行舟。一方面他伪装得很好,另一方面陆行舟也无暇分身。跟兴江银行做切割后的泽川可以说是四面楚歌,作为法人陆行舟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有时风尘仆仆回到家楚然也已经睡了,房门紧锁不让任何人有闯进去的可能。
所以楚然心里的猜测只有他自己知道。尽管那只是猜测,也足够把他吓得魂不附体。从那个被陌生人强暴的晚上之后他再也没有跟陆行舟发生过什么,算一算六周时间已经过去。
自己最想忘掉、最痛恨的那段记忆难道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胚芽,在自己身体里着了床,再也摆脱不掉了?
这算是什么,黑色幽默吗。
不能这样,当然不行,他死也不要。
只要一想到那个晚上遭遇的一切,楚然就会从胃腔的最深处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胃酸返流回喉口烧灼食道,恨不得拿刀把身上被那个人碰过的皮肤全刮掉,恨不得伸进去一只手把记得这一切的大脑扯出来扔进海里。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不是真的,但许多迹象通通指向那一种可能。没有办法,他只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在陆行舟不在的深夜躲在房间角落,用陆行舟上周末才同意他用的新手机给李思域打电话。
“思域,你下次过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抽一次血……”他声音抖得像风里的树叶。
第51章 51 设计
“你说什么?!”
李思域从沙发上霍然起身,惊诧之下眼珠差一点脱眶落地。
不过倒还记得把声音放低:“你让我拿去做、做什么检查?”
刚从楚然手臂里抽出来的那管血就藏在身后的背包里,似乎还带着体温。原以为他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不方便出去做全身检查所以才拜托自己私下抽血,谁能想得到……
楚然侧了侧眸,嘴唇缓慢地张了张:“孕检。”
这两个字不像是来自喉咙,反而像是从他隐忍的眼睛里出来的,带着一种眼泪的咸味,听到耳朵里既涩又苦。
李思域膝盖一软,缓缓坐下。
把血样送去医院的路上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今天听到的一切。原来楚然是男人中比较特殊的一类,不仅有女性器官,还存在受孕的可能。
这还不是最震撼的,最震撼的是楚然体内很可能已经有一个胚胎,并且孩子生理意义上的爸爸是个不知道姓甚名谁的陌生人。
他简直以为自己在做一个荒谬的梦,忍不住狠狠掐了脸一把,疼得倒抽气才相信是真的。
这段时间在楚然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敢想,当然更不敢问。
想到楚然说起孩子的来历时,眉眼间屈辱又仇恨的神情,李思域于诧异中又慢慢多了一层窒息的心疼。
作为一个没什么本事的朋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血样送到医院拜托同学私下做化验,并且用请对方吃顿饭换来一个更快的结果。
很不幸,楚然的担心变成了现实,罪恶的种子真的在他身体里生了根。
门外看守的人在打哈欠,电视开着在放蓝光电影,沙发上的两个人却久久无声,只有极不均匀的呼吸在反复响起,骇浪一样拍打着脆弱的神经。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要留下这个小孩子吗?”李思域压低声音问。
出于职业习惯他本来想叫胚胎,但一想到这是楚然的孩子,就不忍心再用这样冷冰冰的词来称呼它。
他以为这件事楚然是很纠结犹豫的,哪怕最终决定不要,至少也会于心不忍吧。没想到三秒后听到的却是极度决绝的回答:“当然不要。”
他心里一惊,抬眸撞上楚然毫无温度的脸,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
再怎么说,那也是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啊。长大以后会跑,会跳,会玩跷跷板,会用稚嫩的童嗓叫叔叔,会在爸爸的肩上骑大马。虽然来路不明,但不妨碍他变成一个小天使。
“真的不要了?”他问。
楚然脸上蒙了层若有似无的霜,眼白泛着淡淡的红:“我要把它尽快处理掉,思域,你必须帮我。”
“怎么处理……抽个血我还行,但是、但是——”要安全地流掉一个孩子,就绝不是一个李思域所能做到的,“现在你连下楼转转都有四个人跟着,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虽然现在楚然的小腹还很平坦,但根据临床和书本知识,要不了多久那里就会如同吹气一样鼓起来,把他身上这件柔软的白毛衣顶出一个小山丘。
李思域镜片下的眼睛半猎奇半关心地盯着那儿。
楚然感觉到这个目光,很不自在地从旁边拿了一个枕头挡在了身前,“所以我要你帮我,我必须尽快逃出去。”
肚子里的东西尽管还小,但它存在的本身就是对自尊心的一种凌迟。就像李思域现在这样,很多人都会像他这样看楚然,当然也包括陆行舟。
等陆行舟知道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是生气,恼怒,还是不在乎。会后悔当时提出的那场下作的交易,还是会把这个孩子当作筹码,去换取更大的利益?
光是这么想一想,就又有一种极度恶心的反胃感从胃里冲上来,激得楚然下一秒就冲进卫生间,跪在马桶边剧烈呕吐。
因为不能发出过大的声音,隐忍之下他脖颈通红一片,面颊两旁的青筋全都凸了出来。
“你别急啊,”李思域拍着他的背让他舒服点,“咱们一起想办法就行了,好点儿了没?”
外面看守的人听见动静粗声问:“出了什么事?”
“不要进来,我在换衣服!”楚然勉强站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
大脑在身体的难受跟精神的折磨下飞速思考,像台在泥泞雨天开足马力的跑车,冒着失控的危险疯狂冲刺。
怎么逃,逃去哪,就此消失还是让伤害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他低着头脸色苍青,撑在洗手台边的十指用力到发白,情急之下转身看见卫生间的窗,瞳孔猝然收紧!
下一秒他就冲到窗边里里外外地检视,上半身几乎全挂在窗棱外,新鲜冷空气直拍到脸颊上,吹得他头顶碎发翻飞。
“你要干嘛?别想不开!”李思域以为他要跳楼,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楚然被他大力一拉转过头来,之前眼中那种绝望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沉静:“我想出办法了。”
李思域一愣:“什么办法?”
“逃出去的办法。”
“那……我能帮你做什么?”打架李思域是不行的,帮楚然离开这里应该还能出点力。
楚然沉吟片刻,低声道:“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们通过手机联系,到时候我一步一步告诉你。”
回卧室以后他又走到衣柜边,从容地换了身衣服,然后趁看守的人不留神,拿出一样许久没有见过光的东西。
柜门打开的角度正好完美挡住了他所处的位置,门外的人看了一眼后就不管了。
回到沙发,楚然把右手无声无息地伸到李思域面前,摊开来,掌心有一枚泛着薄光的全钢袖扣。
“这是什么?”李思域紧张得直咽口水,匆匆收进口袋。
“陆行舟的催命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整齐的两声问候:“陆总!”
陆行舟突然回来了,很快脚步声就抵达门口。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捕捉到房间里的不速之客——李思域,眉头顿时紧锁:“你小子怎么又来了。”
“陆、陆总。”李思域心虚问好,“前段时间楚然说想看的那部电影我正好买到了,所以就带给他看看。”
见他神情紧张,陆行舟双眼一眯,身体慢慢转向楚然的方向,“我进来之前你们在做什么?”
楚然已经走到桌边倒水去了,把背影留给他:“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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