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陆和泽吐了口烟,“你怎么不抽。”
“今天楚然睡在我房间,闻多了烟味对他身体不好。”陆行舟笑了笑,没直接坦白自己已经决定戒烟。
“没出息。”陆和泽也笑了,低低的骂了自己弟弟一句,“像你这样怕他以后还得了?我告诉你,老婆是要管的,不能太纵容。”
“大嫂要是还在你敢这样说?”
“我怎么不敢。”
“当初是谁被大嫂关在房外门都进不去的。”陆行舟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拿以前的事调侃大哥,“她一开门你就喊‘老婆行行好’,嘴里哪有半句重话。”
“这叫君子之风,是尊重女性。”陆和泽面子挂不住,板着脸回头来斥责弟弟,“你懂什么?”
陆行舟失笑。
这种阔别已久的轻松交谈像一支吗啡,暂时关闭了陆和泽脑中痛苦的通路。后来夜深了,他赶小弟走,“赶快回自己房间去,别忘了还有人在等你。以后你不比从前了,不能还像单身汉一样只随你自己的意,要处处想着身边的人。”
兄弟俩再怎么不一样,有一种特质是相似的——极重家庭。
陆行舟拉开房门,回头深深地望着他:“大哥,谢谢你接受楚然。”
陆和泽脸上仍然带着笑,只不过笑里有了些悲观的意思:“行舟,走之前能看到你如愿以偿大哥真的很高兴。”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能早一日看到小弟成家立业都是种极大的安慰,以后到了黄土之下也好跟父母交待。
今天晚上很有些不同,陆行舟一直走到长廊尽头,回头一望,发现门口的陆和泽仍然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他按下电梯朝大哥一笑:“进去吧。”
大哥点点头,转身合上了房门。
第二天陆行舟陪楚然吃过早饭后才往公司赶。路上裘久骁向他汇报:“派去当年车祸事发地的人回来了。据村里的人说褚文斌之前有过一个儿子,出事后本来是寄养在他一个远方亲戚家,估计日子过得挺惨,没多久就跑了,这么多年再没回去过。”
“跑去哪儿了。”
“还在查。他可能改过名,原名查不出什么可疑人物。”
“其他线索呢,年龄或者长相特征。”
“年纪倒是知道,应该是19、20岁,至于长相特征,邻居都说得不是很具体,毕竟也过了这么多年,只记得他从小就比较清秀,谁逗他都笑。”
19、20岁,清秀长相,爱笑。符合这三条标准的年轻人整个临江没有十万也有八万,真像大海捞针一样难。
陆行舟摇了摇头开玩笑:“这么模糊的条件,说是楚然都可以。”
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极了,不要说从小长在陆家的楚然绝不可能做出这些事,单单是爱笑这一条已经把他排除在外。
裘久骁从后视镜望过来,也扬眉一乐:“这种玩笑您也乱开,当心楚然听到了跟您急。”
“你不告密他怎么会知道。”
“那就看您给不给我涨工资了。”
主仆二人的心情非但没有被正在查的事影响反而越聊越得趣,半晌后才把谈话重心重新拉回来。
“要说姓褚的这事也真是蹊跷,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人,死了这些多年居然还有人冒出来报复。小陆总,您说幕后主使真是他儿子么,这又是改名又是录音又是下套的,我怎么看也不觉得那乡下人能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来。”
陆行舟一个晃神,将开头那句姓褚的听成了姓楚的,随即意识到自己神经过敏。正要回应裘久骁的话,心里却猛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神经突突直跳。
姓褚,20岁,收养。全是巧合?
他沉吟不语。
裘久骁从后视镜望过来:“小陆总,您怎么了?”
“没什么,”他敛神淡淡道,“你说得不无道理,这些事不像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对方可能有帮手。”
“对对,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要是他有帮手那多半是李明健认识的人,要不然我——”
“久骁。”
陆行舟忽然剪断话锋,手中重复搓磨着打火机的棱角,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你派人去查查市里的几家孤儿院,有没有车祸后一两年被收养年纪对得上的,尤其是来路不明的。”
按常理来说进孤儿院都会有登记,不过十几年前很多事都还是一片混乱,没有如今这么正规。不过既然老板要求查裘久骁自然没有异议,“好,我到公司立马安排人手。市里孤儿院不多,估计今天内就会有结果。”
说完车厢内寂静下来,除了风声扣窗再无其他。
开到最后一个路口的红灯处,车子还没停稳前面忽然窜出个横穿马路的孕妇,吓得裘久骁立马急踩刹车,探出头去喊:“不怕一尸两命?!”
那孕妇自己也惊魂未定,回过头来心虚一瞥后匆匆跑走。后排的陆行舟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心猛地一沉——
自己是不是疯了,以前的教训还不够?现在居然又疑心起楚然来。
“久骁,先不要去查孤儿院。”
裘久骁愕然转头。
他面沉如水地抬眸,嘴唇微动,“变灯了,先开车。”
车又重新驶入前方。
“小陆总,怎么又不查了?”这样朝令夕改实在不是陆行舟的作风。
手里的打火机锐角深深抵在指腹,陆行舟并没有给出明确解释:“这件事从长计议。”
有时不过是这样一个错神的时间,命运就会走向岔路。倘若放开手脚去查,很快他们就会发现陆家最熟悉的那间孤儿院十多年前曾经就接收过这样一位没有户籍资料的孤儿。这个孩子说自己叫楚然,O型血,跟小朋友打架时还不小心说漏嘴过,说自己爸爸妈妈是被车撞死的。
也就是这样一个错神的时间,楚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布好了局。
于他而言此刻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每个晚上都是夜长梦多。
中午阳光不错,陆和泽来阳台透气发现楚然在楼下花园坐着,面前放了台笔电正浏览些什么。小主人不在,孤单无聊的nico跟在他身边朝楼下吠了几声,楚然闻声抬头对他微笑颔首,“大哥,要不要来楼下坐坐。”
经过昨晚的彻夜长谈,陆和泽已经从内心深处全然接纳了这位家庭新成员,关系总要更融洽才是。他应邀下楼,“在上网?”
“嗯,”楚然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慢慢下滑,“我在逛器官移植的论坛,想帮文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心源。”
一听这话陆和泽顿时精神一振:“怎么样,有合适的机会吗?”
正如当初所预料的那样,李明健的落网带出身后一大串同伙,心内心外好几个知名医生摘牌入狱,整个临江的医疗系统一时间人心惶惶,干过坏事的担心东窗事发,没干过坏事的同样夹紧尾巴做人,再想从医生和医院那儿买心源几乎是不可能的了。陆和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过一个月再没有机会就要让儿子装起搏器,好歹再支撑个一两年。
“暂时还没有看到合适的,”楚然摇了摇头,语气既遗憾又抱歉,“O型血的男孩心源可遇不可求,再耐心等等吧。”
见他如此诚恳,陆和泽很受触动:“多谢你费心了楚然,以前文柏对你态度不好,没想到你气量这么大,不仅不跟他计较反而还这么肯帮忙,我这个做大哥的实在惭愧。”
楚然淡泊一笑,手覆在他手背上温声宽慰:“大哥言重了,他还是小孩子,我怎么会跟他计较。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干嘛还说这种见外的话。”
说完,手掌紧了紧。
“不过大哥,以前我不太了解,今天看了些帖子以后才发现原来买心源有不少讲究,不仅要血型体重合适,最重要的是要快。”
“没错,”陆和泽敛了敛神,朝他点点头,“一个省每天脑死的病人就那么几个,买家多卖家少,想买心不是件简单的事,既要时机合适又要距离不远。”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