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含桃招呼阿白:“等会吃完饭妈再好好试试披肩,刚刚我摸了摸,料子真舒服。”
宋白勉强笑着应了一声,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情,显得整个人都钝钝的。
宋白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狠狠咬到什么东西,差点没崩坏牙:“嘶,完全没有准备。”
任含桃哈哈笑起来:“阿白以前从来都没吃到过硬币啊,包多少个都吃不到,今天你爸一共才包了四个你就吃到了!”
宋华峰脸上也漾起一点柔和的弧度:“挺好的,四季平安。”
宋华峰比任含桃大七岁,生宋白也算得上老来得子,他之前对宋白要求太高,未免苛责了一些,他现在反而和任含桃一样,希望孩子平安顺遂就好。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路,谈不上走哪条才是正确的。
今晚上了酒,除了任含桃没喝,大家都喝了一点。任含章趁着酒劲满脸坨红地吹嘘他家儿子,宋华峰微微仰着头用筷子蘸着点酒水轻轻在瓷杯上打着拍子。
“我愿三江化成酒,浪来一口喝一口。”
宋白脸也有些红了,他连语气都轻快起来:“爸,你醉啦。”
宋华章平日很少饮酒,他醉时脾气奇怪的会好很多,也不乱说话,只是背诗背的像语文老师,抑扬顿挫,从他口中出来的诗句,像浸着韵味的曲子,动人心弦。
“少年听雨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宋华峰仰头干了一杯酒:“而今听雨僧楼下,鬓已星星也……”
他老了。
宋白愣愣的看着宋华峰,好像只是一年不见,他眼前的人似乎就不是那个腰杆挺直打人虎虎生风的严父了,他头发白了,身体有很多零碎的小毛病,他甚至开始迷信吃到硬币就能平安。
宋白眼睛有些湿润,他端起酒杯,又和宋华峰碰了碰。
任含章父子叫代驾回酒店住,宋白和宋华峰都有些醉了,任含桃也不强迫他们守岁,给宋白找好睡衣之后让他早点休息。
宋白回了自己的卧室,这里还是他当年走时候的样子,很温馨,灯光是柔软温暖的昏黄色,小书架上好多都是宋华峰不喜欢的闲书,还有一些小时候收藏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宋白躺在床上,许久没动。他脑子里还深刻的记着什么,醉了也没忘记。
他找到手机,拨出那个存了,但没怎么打过的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背景很安静。想想上海禁烟花爆竹很久了。
“……季随云?”宋白声音很轻,因为醉酒的缘故,还有些软绵绵的沙哑,叫起人来很类似于少年人的撒娇。
季随云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喝酒了?”
宋白轻轻笑:“一点点,和我爸爸一起喝的。”
季随云知道宋白醉了之后乖巧腻人,可再次感受到,还是心脏热的发麻:“囡囡,快点休息。”
“你真坏。”宋白忽然嗔道。
季随云轻笑,用哄小孩的柔和语气道:“嗯?我又怎么了?”
“说,说什么不是贵重东西,我表哥都看出来了……”
那些东西对季随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他也担心宋白吃亏:“然后呢?”
“季先生,求你帮个忙好不好呀?”
季随云便忘了刚刚问了什么了:“你说呀囡囡。”
“一样的东西再给我寄一份好不好?我给你转账,我存了,存了好多钱呢……”
季随云脑子转一转就知道宋白要拿东西给谁,顺势就想到了宋白搪塞亲戚的借口是什么,他轻轻叹气,语气有点难过:“我上哪儿去给你再找一块一摸一样的福禄寿玉佛?”他难过的不是东西。
宋白脑子有点迷糊,没听清季随云刻意放低声音的这句话。
“明天寄给你,早点休息。”季随云道:“新年快乐,晚安。”
季随云那边先挂了电话,宋白喂了几声之后才发现。
他晕乎乎地,难受极了,却睡不着。就着仰躺在床上的姿势一遍遍刷着手机的微信界面。
宋白找了好久都没找到陆伏成的微信,后来他慢慢的一个个看才发现,陆伏成换了头像。
底色白茫茫一片,无边的空旷上只有一艘小小的船。
陆伏成说了分手之后这个账号就一直没再回过宋白信息。宋白今日格外执着,一遍遍给陆伏成发。
“成成,新年快乐!”
“可我不快乐……我想你……”
“成成,成成,怎么不理我了?”
“成成……亲亲我好不好?”
宋白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湿冷一片,他对自己的落泪都反应迟钝。
手机一震,对面竟然回了消息。
“阿白,新年要快乐,你又长大了一点。”
紧接着,是一个三千元的红包转账。
狭小的出租屋内没有开空调,电费太贵了。陆伏成穿着厚衣服披着毛毯坐在沙发里,用僵硬的右手手指慢慢地给宋白发微信。他的眼圈有些红,每喘一口气都带来一股锥心的疼痛。
他几乎要后悔。他家阿白,从小就被他照顾着长大的,桃姨还曾打趣道,伏成什么好东西都给阿白留着,像在惯小媳妇。他愿意拿命对阿白好,那阿白能不能,多施舍给自己一眼?虽然自己画不了图了,但还可以做其他的事,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吃一点苦的。
可阿白值得更好的。那样娇软的小甜饼,不应该跟他一起住在连空调都要计算着开的出租屋,李洋那边也经常会对他说一些宋白的近况,季随云带阿白去了什么地方,一掷千金买了什么好东西就为讨小孩儿开心,那男人疼阿白,带阿白出去参加宴会都让阿白穿厚实的羽绒服。
对的,阿白那样乖,那样好,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舍不得伤害的。
陆伏成看着自己丑陋的疤痕遍布甚至有些增生的右手,凄然地笑了笑:“阿白,我真自私,其实不应该给你发微信的。”你想我,我又何尝不想你?
我想你想的心都要碎了。
这时,公寓的门忽然被敲响了。陆伏成良久才回过神,边戴手套边问:“这么晚了,是谁?”
“是我!徐飞!”
陆伏成叹了口气,拉开门:“大过年的,怎么不乖乖在家里待着?”
徐飞轻轻哼了一声:“无聊,家里那么多人,饭都要烦死了。”徐飞忽然哆嗦一下:“我的天,你这里怎么这么冷!”
陆伏成把空调遥控器递给他:“自己一个人,省点电费。”
“你自己一个人工资也够花,那么省做什么……”徐飞小声嘟囔。他那天打了宋白之后第二天就去找了陆伏成,一条条细数宋白有多无耻。
陆伏成只冷淡道:“我们分手了,他正常和别人谈恋爱有什么错?”
分手之后还这么护着的估计只有陆伏成了,徐飞懵了一阵,然后乐呵呵地接受了。他才不管宋白跟谁好,别占着陆伏成就行。
之后徐飞便缠陆伏成缠得越发紧了。
陆伏成那个房产顾问的活很忙,平时也不怎么理徐飞,但今天大过年的把人家关在外面,那就太说不去了。
“空调估计要暖一会儿,我先去给你倒点热水喝。”
徐飞把电视声音调大,欢欢快快地春晚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显得冷冰冰的房间热闹有人气了不少。
“给我多放点蜂蜜!”徐飞一点不客气。
陆伏成没回答,但是徐飞听到了开关冰箱保鲜室的声音,这男人应该在找蜂蜜。
徐飞眯起眼睛笑了笑,这时他身边的陆伏成的手机忽然传来一阵接收到微信的震动。他随意一瞥,在锁屏后的显示栏上,看到了一条三千元的退款,发送人是宋白。
徐飞咬起牙。
很快第二条微信紧接着发了过来:“成成,我不想要钱,我想你。”
徐飞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怒气像小虫子一样在血管里爬,又痛又痒,让他暴躁的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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