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
任含桃没听出宋白的不对,还自顾自讲着:“今年过年还是咱们两家一起过,前几天成成妈还把伏成那张一米二的小床换了大的,你今年守岁要是犯困可有地方睡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季随云忽然嗤了一声。
“妈,我这边突然有点事,咱们改天聊好吗?”
任含桃还有好多话没说,这会儿正在兴头上:“什么事比你妈重要?小兔崽子在外面学的都会跟你亲娘竖尾巴了?”
“对不起妈……”
任含桃就是说说,也明白别误了孩子的事,本来在外面飘着就不容易呢:“你快忙去吧,我挂了!”
宋白看着电话屏幕黑下去,久久没回神。
“出柜了?”季随云忽然出声。
宋白的手指蜷了蜷:“没有。”
“怪不得,你妈要是知道他把你往这条路上带,也不知道先掐死你还是先打死他。”
宋白有点头疼,季随云从前是越生气话越少,现在叨叨个没完,宋白倒是想先掐死他。
况且哪是陆伏成把他带坏的,明明是他自己扯着陆伏成死活不松手,表白是宋白先,把人往床上推哭着让陆伏成要的人也是宋白。
“你还用换了床才能睡?早不知道跟人家在出租屋里滚多少次了,”季随云的声音里带着些讥诮和不屑,仿佛亲眼目睹了多恶心的东西一样:“说的在好听也就是一个禽兽,引诱起未成年来不也没点思想负担吗。”
搁平常的时候季随云这点程度的话宋白都懒得去在意,季随云这人你越跟他掰扯他越来劲。可今天宋白本来就心里乱,听他妈说起陆伏成来又心疼的要了命,哪能容得了季随云血口喷人。
再怎么说,陆伏成都是他宝宝贝贝放在心里做白月光的人,在季随云嘴里却成了一个不堪的垃圾。比起直接落在自己身上的人身攻击和暴力胁迫,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先追他的。”
宋白忽然开口,他把手机塞进衣袋,看都没看季随云:“那年我十八岁生日,跟着职高的同学在大排档灌了自己两杯啤酒。陆伏成找过来的时候发了好大火,把那些在我身边抽烟亲嘴儿的同学一个个骂了个遍。”
宋白顿了顿,他嗓子不舒服,声音很小:“他带我回出租屋,对,就是你说的那个我十五岁就开始跟他住的那一间。我揽着他脖子亲他,他整个人都发懵。”
“其实我根本没醉,我装模作样哭着说害怕他娶妻生子,我不能接受他身边会有别人抢了我的位置。”宋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我说我爱他,不是弟弟对哥哥的爱,是所谓伦理道德的,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其实这样说也玷污他们的感情了,宋白爱他,像鱼爱一片海,鸟爱一棵树。这样。而已。
季随云的手在方向盘上越握越紧,嗓子里如同塞着滚烫的一块红碳,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不是他诱骗我,是我勾引他。”宋白往手心里呵出一团热气:“他可以自己觉得亏欠我,可别人不能也这么觉得,你更不能。”
季随云保养得当的手指上青筋直跳,他心里有一个地方被戳疼了,疼的他自保般吐出两个字:“闭嘴。”
宋白的眼圈红起来,他连声音都带了哽咽:“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跟陆伏成抢。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哪一个都漂亮听话放的开,为什么还要跟陆伏成抢。”
为什么。
为什么?
季随云脑海里盘旋着这三个字,最初的他,觉得全世界都配不上自己,又哪会听到“抢”这个动词。可今天,他听着宋白说着他明明最讨厌的腻味死人的伤春悲秋,心却阵阵的闷痛。因为是真的喜欢他。
宋白说错了,季随云的狠厉和无常,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季随云偏偏喜欢。
汽车猛的加速,宋白被强大的推背感震的向前扑,安全带又将他扣紧了。
季随云将油门深深踩下去,宋白惊惶的看他一眼,有一瞬间觉得他想带自己同归于尽。
宋白脸色惨白,他看着季随云好几次有惊无险的别车超车,身后远远甩开其他司机气急败坏的连串喇叭声。他全身都软了,耳朵里砰砰的炸着失控的心跳声。
“季…季随云你慢点…你开慢点…”宋白全身僵硬,眼睛里含着将落不落的水滴。
季随云的声音依然清晰,冷静的近乎残忍:“你刚刚说话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你放心,这条路最快也就只能开到一百六。”
环路不比高速,高速上就算开到一百五都感觉不出太快,可环路上开到九十就已经让人心跳加速。
宋白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后背紧紧的贴着椅背,眼睛紧紧闭着。宋白不是怕死,他只是不愿意跟季随云一起。
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压缩到十五分钟,就这短短的一刻钟,冷汗浸满了宋白整个后背。
季随云把宋白从车里拖出来,宋白腿软的几乎站不住。直到季随云将他推进屋时宋白才猛地回神,他又回到了静安这间公寓。
“我特别讨厌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季随云狠狠捏着宋白的下巴:“你懦弱无能自欺欺人,你凭什么摆出那副佛祖割肉喂鹰的高傲嘴脸!你以为陆伏成会感谢你?你的牺牲除了感动自己有什么用?!”
“可我做到了。”宋白一偏头,一点水渍落在季随云虎口上,竟带着些灼热的痛:“我爸爸妈妈还好好的,陆伏成没有留下案底,所以我答应了你的全都做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宋白怕是早在季随云只和陆伏成隔着一扇门侵犯自己时就疯了,在冯正麒侮辱他那夜就死了。宋白是自欺欺人,可为了什么?
他听季随云的话做狗,他不敢在季随云面前给家里人打电话,可现在季随云要把他做的一切否认了。
随便吧。
季随云看着宋白的脸,心里烦躁的想打人,可他真的做不了什么了。眼前这个人,哪还是最开始季随云不顺心就能打两下,就能毫不顾忌的按在落地窗前侵犯的人,他现在皱一皱眉,季随云就心疼了。
第63章
能有什么办法,通身的所有阴暗面和戾气都压不住这个人在你心尖上带来的微弱的宛若两指轻拧的酸涩。
季随云退了出去一步,抄起车钥匙转身就走。他在失控的边缘最后吐出几个字:“不许出门。”
防盗门咔嚓一声合上,屋内瞬间就安静下来。这场争执起的匪夷所思,结束的也突然。
宋白坐在沙发上,他直直地盯着墙上那尊木雕,大脑一片空白。是因为想得太多,反而乱了。
陆伏成发来了好多短信,全都是道歉,他说自己不该多想,不该乱问,他求宋白回去,只要宋白肯回去,他们还像之前那样。
那些短信宋白一条没回。陆伏成的语气像极了发现深爱的妻子出轨的丈夫,话里话外这样卑微,委曲求全的让宋白失笑。
宋白变得更痛苦,他才发现,他竟然脆弱的经受不住陆伏成任何一点误解。难受的呼口气都痛不可言。
宋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听手机里存过的陆伏成的音频,录音和本人的声线有些许的不同,更多了些慢条斯理的细腻的温柔。可这样的慰藉和饮鸩止渴似乎没什么不同。
出乎意料的是季随云深夜竟然回来了,他推开客卧门时宋白还没睡。宋白最近失眠的越来越厉害,焦躁和忧虑抽丝剥茧般蚕食着宋白敏感的神经。
季随云没开灯,他在宋白床沿坐下,黑暗里一只手轻轻抚在宋白面颊,宋白强忍着没动,刻意把呼吸放的绵长平缓。
若有若无的,鼻端隐隐嗅到了一丝微弱的血腥味,掺在季随云身上带久了的沉香里,只剩下微弱的一线。
宋白的身子僵住了,呼吸乱了两拍。
“还没睡?”季随云穿戴整齐着就这么躺下来,把宋白往怀里搂了搂:“小小年纪,别存那么多心事。”
宋白惊惧的睁大眼睛,不自觉的推了下季随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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