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归璨看他一眼:“随云,我不知道。”
“我以为,我以为他顶多会报复我伤害我而已。”季随云脸上的表情像哭。
“那只是你以为。”周归璨摇摇头:“等着吧,别把自己绷那么紧。”
季随云有些听不进去话:“可那酒是我允许他喝的......如果我不那么听他撒娇就好了......可是他为什么会有头孢呢......”季随云深深低下头,手指狠狠扯着自己头发:“明明最近那么风平浪静的,怎么忽然......”
周归璨叹了口气,他看着季随云,眼神里明显有着心疼,话却算得上残忍:“随云,他只是善良,不是没有血性。”
季随云彻底沉默了,心里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宋白抢救了三个多小时,医生说幸好他喝酒和吃药间间隙不大再兼抢救即时,洗胃的作用还是非常大的,只是这孩子身体太弱了,受不了折腾,最凶险的时候有两次心跳骤停。以后心脏和肝也要多费心护着。
季随云看着宋白从病房出来,他没有第一时间跟进病房看,而是叫上周归璨去天台狠狠抽了半盒烟。
“怎么不劝我了?”季随云灭掉最后一根烟蒂时问。
周归璨向来诚实:“你不会听。”
季随云说:“他抢救的时候我就和自己说,如果他没事,我就放他自由,只要他能快快乐乐的,哪怕不是跟我在一起我也认了。”季随云表情很平静,话里却带了哽咽:“我以前说爱一个人就是死都不让他离开我,可我忽然发现我怎么可能真的让我最爱最舍不得的人死在我面前呢。”
周归璨却打断他:“但你还是不想放他走,对吗?”
季随云表情里带上了些许决绝:“我想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说我卑鄙也好想法单纯也罢,总要试一下。”
周归璨摇摇头,只是叹了口气。
宋白躺在病床上还在昏睡,氧气罩在他脸上被呼吸熏出一层雾气。他的脸惨白,眉毛紧皱,身体不自觉的偶尔还会痉挛几下,洗胃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受罪了。有许多吞药自杀的人被抢救回来后都不会再有一次的勇气,他们寻死无非是觉得死亡比活着安逸平静,可当死亡的过程痛苦到超过人的心理预期时,活着也就不算难熬了。
但宋白的以后,没人敢下结论。
季随云让周归璨回去休息,周归璨拒绝了。季随云不再勉强,他从病房外坐到早晨,直到医护人员说宋白醒时才走进病房。
宋白正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他的眼神不怎么明亮,灰扑扑的死水般。直到季随云站到他旁边,宋白才生锈木偶般拧了下脖子看他。
宋白勾出了个很嘲讽诡异的笑:“没死在你床上,太可惜了。”
季随云红着眼睛,忽然举起手狠狠甩了宋白一耳光。
这是季随云说过再不对他动手后的第一次,也是季随云不因为陆伏成就动手打他的第一次。
“你他妈敢自杀?!哪儿不满意了你说话啊!你说!你不愿意说也行,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你从哪里弄的头孢?你他妈真是长能耐了!”
周归璨连忙上前:“你着急归着急,他才从急救室出来你对他动什么手!”
季随云打宋白的那只手也在抖,他是真的快因为后怕崩溃了:“宋白你说,你说我做了什么你恨我到这个地步!”
杀人诛心,宋白连给季随云下药都懒得,只刺季随云最软的那处。
宋白右脸颊上微微红肿了一片,但他没有碰,他也不看季随云,仿佛是为了不脏眼睛:“你动陆伏成手的时候,就已经想逼死我了,现在从这里装什么?”
季随云身体猛然一僵,瞬间从头顶一直凉到脚底。
“只是因为这个?”
“'只是'?你的心真狠啊季先生,这样轻描淡写。”宋白缓了口气,一字一顿:“你毁了他的未来,也彻底断了最后一点我跟你凑合在一起的希望。”
季随云一时间如遭电掣,他浑身抖起来,双眼赤红:“你肯明说再好不过!”
季随云笑的悲恸,他盯着宋白:“我把自己的手赔给他,双倍赔给他!”
第142章
宋白嘲弄似的笑了下,季随云深深看他一眼,喊了声:“王虎,进来!”
保镖立刻就推开病房门走进来,他看着季随云,问道:“季先生……”
季随云打断他,只是道:“刀给我。”
“这……”
“给我!”
王虎不敢违抗命令,从怀里抽出那把他用了十多年的buck军刀。自然是开了刃的,整个刀身长度也就十多厘米,却闪着冰冷锋利的寒光,一看就是把常见血的好刀。
季随云根本不怕被误伤地粗鲁将刀夺过,他拿着刀盯紧宋白,脸上的神色偏执疯魔:“你说,想看我先剁哪根手指!”
如果这时宋白随口说出一根手指,季随云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挥下刀。周归璨却在宋白之前回过神来,他冲上去一只手按住季随云的胳膊反拧折在身后,另一只手直接卡住了季随云脖子:“冷静一点季随云!你他妈别在这时候犯神经病!”
季随云确实丧失了部分理智,他甚至忘了怎么用技巧挣脱周归璨,只靠蛮力无用的挣扎:“你放手!”
周归璨自然不可能看着季随云伤害自己,一时间反倒是他们两人旗鼓相当的撕扯起来,刀太锋利了,几个残影就让两个人手上都被划出了几道血痕,鲜血成串的滚下来,啪嗒啪嗒砸在瓷砖地上,然后被鞋底踩出了肮脏的印子。
宋白一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这两人肉搏,很快他就不想看了,那些血让他恶心的反胃。
“季随云,可以了。”宋白嗓子有些哑,声音不高,应该是洗胃的时候伤到了喉咙。可即使是这样,季随云也猛然安静了下来。他定定地看向了宋白,眼睛里的疯狂和血色渐褪,漆黑的瞳仁里甚至染上了一丝湿润的委屈。
宋白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话却是字字戳心:“别在我面前闹闹哄哄的演戏了,很幼稚很无聊。”
季随云高大的身体猛然一颤,一时间都忘了动作。就连王虎那么粗糙的感情都能明显感觉到季随云像是被那句话给击碎了。
周归璨也微怔,他没想到这样一个水晶似的孩子遇到关于季随云的事情上能心狠到如此地步。
宋白显然觉得这样的安静氛围舒服多了,他比谁都明白怎么让季随云难过:“就算你真的砍了自己两只手又能怎么样,能让陆伏成的手恢复原状吗?他那么无辜,你说赔就赔你说两情就两清?不用说你想用两只肮脏污秽的手赔,就算你拿命赔我都只会觉得陆伏成吃亏。”
季随云手中的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了,周归璨便也放开了季随云。
季随云失去了禁锢他的力道后再也站不住了,他软着膝盖跪坐在地,哭都哭不出来,人抖得像筛糠。
“王虎,咱们出去等。”周归璨看不得季随云卑微至此都要坚持伤人伤己的样子,索性不去看。
病房内很快就只剩下了季随云宋白两人。季随云把碎了的心囫囵地拼了拼,他不要尊严不要高傲,也装不出凶悍呲不出獠牙,他膝行着一点点冲宋白而去,像一条被打断脊梁后还要用丑陋姿态接近给他过温暖路人的丧家犬。
季随云跪在宋白的病床边,固执而小心翼翼地去捧宋白的手,唯一的安慰是他握到了宋白的手,无论是这个人心软也好懒得挣脱也罢,季随云没有被他甩开。
“求求你……”季随云哑了嗓子,他的脸颊贴在宋白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是一种很温顺的讨好的姿态:“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囡囡,让我补偿好不好?”
宋白闭了闭眼睛,他现在同样不好受,说不出是身体上更难受还是心里更痛。季随云是真的不明白他曾经做的事有多残忍过分,他就像是不懂事的孩子,不明白后果,面对训斥时脸上还带着讨人怜的委屈和茫然。季随云最多知道有债必还,却不懂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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