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接过抿了一口,便把茶盏交给了左右,亲自扶起贾瑚。顾霰便在一边唱道:“礼成!”
自此,贾瑚便是徐渭真正的关门弟子了!
徐渭又叫过了刘衍曾飒介绍给贾瑚,让他喊师兄。这两人刘衍二十、曾飒十五,见了贾瑚,少不得再给见面礼,贾瑚知道此二人是书香门第出身,对荣国府未必就有好印象,也没追着赶上去,保持着礼节应对,倒叫两人对这小师弟的印象好了不少。
随后便是宴席。
徐渭有心让贾瑚出头,便带着他一一给众宾客敬茶,贾瑚也不怵,知道机会难得,以茶代酒,说了好些,没有什么特别标新立异的,中规中矩,半丝规矩不差。倒不是他没能耐取巧,实在是今日来的名士文人极多,人一多,喜好就不一样,顺了哥情失嫂意,倒不如中规中矩,不求好印象,也不能留下坏印象。
若是旁人,这般中庸的表现自是要招来非议,偏他不过是一节孩童,轮番礼仪规程下来,半丝差错也无已经叫人赞赏,这会儿敬茶见礼又是这般规矩,已经是顶顶聪慧的了。等到宴席中间,那好事的挑着贾瑚问些蒙学知识,贾瑚对答如流,问起论语浅显处,贾瑚无一出错,甚至还能说出些史记典故,已再没人对徐渭收下这个徒弟有半丝疑议。
“到底是老靖远侯的外孙子!”众人私下里这般议论着,对贾瑚的态度越发和善了。贾瑚也不骄傲,开始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不骄不躁,又惹得众人一通夸赞。
徐渭心底也是骄傲至极,这弟子,确是没收错!回头看见贾赦坐在席上笑得合不拢嘴,不由赞了一句:“恩侯你可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啊!”
“哈哈,哪里哪里~”贾赦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上,一边连连谦虚着,与旁人交谈,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手里的酒杯一晚上就没空过……
宴会后回家,贾赦满身酒气拉住了贾瑚,得意咕哝:“我的好儿子,可给老子长脸了!给老子长脸了!”笑声张狂肆意,任是张氏怎么喊都拦不住。只能拿帕子捂了他的嘴,一路加紧回府。
好容易把醉得厉害的他给弄回了屋里安置好,他还不安生,一会儿要吐,一会儿又说口渴,直把张氏折腾地直冒汗。
“这浑人~”等一切料理妥帖了,好脾气的张氏忍不住也抱怨了一句,正要帮他盖好被子,不妨就听见贾赦小声咕哝着什么,俯下身仔细一听,只听他小声喝骂,“瞧以后,谁还敢说老子不如人~”
第49章
既然拜了师,那贾瑚的学业自然要放到徐府里去。本来按着徐渭的意思,是想让贾瑚直接住到徐府里去,也便于他每日的传课授业,不过被贾瑚拒绝了。徐渭毕竟不是单纯的教书先生,那身上可是顶着官衔领着实差的,一身皇宠,贾代善都要另眼相看,贾瑚哪敢真让他劳心劳力,天天费心盯着他的学业。
再则,贾瑚自己也不耐烦日日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掩饰自己的真实才学。他拜师目的无非是人脉名望,如今拜师成功,叫所有人知道了他贾瑚的名字,徐渭能教他什么就不是他在意的。
贾赦张氏也是知道好歹的,徐渭收下贾瑚,已经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就是他们真心想让儿子住进徐府里去,却也知道是太过了,徐渭这一提起,忙忙就拒绝了。“大人一片好意,按说实在不该拒绝。只是大人身负皇命,本就事忙,小子不肖,能得大人青眼收为弟子已经让您受累,再让他个泼猴住到府上叨扰大人,我们可真就没脸见您了。索性两府离得也不愿,每日里过来也便宜,实在是不敢再烦累大人了。”
徐渭再三劝说,贾赦张氏只不肯答应,最后见实在拗不过,干脆也就算了,却叮嘱道:“虽则没有住过来,但学业却不能放松。世侄世侄女,你们可要多看顾着点。”
贾赦张氏哪里有不应的,叫他尽管放心。贾赦更发了狠道:“这小子要敢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他!”
贾瑚给众人作揖,也说:“定勤加学习,不敢懈怠。”
徐渭与贾赦等人再商量些细节,便把贾瑚每天的行程定了下来。卯时初起身来徐府,先与两个师兄徐涛一起读书,其后由刘衍曾飒徐涛几人为他先讲解文章内容,背诵练习,再有大字二十张,等及徐渭下衙回来,再检查功课,查漏补缺。
“你刘师兄是二甲二十六名,精于骈文,你曾师兄虽不曾下场,诗词丹青却是颇有些造诣,你初进学,由他们领着,我也放心。”徐渭微笑着对贾瑚说道,眼神却是看着贾赦,询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贾赦忙道:“大人的弟子还有什么说道的,那日我也是见了那两个少年,端地是好气度,少年俊彦,满京里怕也找不出几个比得上的,不愧是大人教导出来的。”让他们教贾瑚,贾赦乐意的很。他又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不知道官场上的事,打一开始就没指望徐渭天天守着贾瑚手把手教他读书,能每日指点一下,已经足够让他喜出望外了。贾赦学问或许不成,却是个知足识趣的,哪里还会有意见。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日,贾瑚早早便被陈妈妈叫了起来,穿好张氏早早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新鞋新袜,身上所有金器都被摘下,独留了个白玉的项圈,看着活脱个金童的俊俏模样。张氏生怕他不知与人相处,也不理昨晚已经说了好几遍,早饭时又叮咛了他一遍去了徐府要和几个师兄打好关系,临出门前,拉着贾瑚又仔仔细细规整了一番,直到贾瑚叫着要来不及了,才放了人走,自己站在门栏上,远远看着下人簇拥着贾瑚慢慢远走了。
贾赦笑话她:“瑚儿这不过是去读书,晚上就回来了,你倒好,弄得跟远离似地。真真是女人见识。”
张氏听着心里不痛快:“自然是不比老爷这狠心肠的。瑚儿多大年纪,一个人去读书跟师兄打交道,谁知道会不会吃亏了去。徐府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话的地儿,瑚儿要受了委屈怎么好?老爷怎么就一点也心疼孩子?!”
贾赦只觉张氏胡搅蛮缠:“他读个书能受什么委屈。刘衍曾飒还有徐大人家的两个公子,你都也是见过的,那样少年才俊的模样,还能欺负他个孩子?便是再不成,还有徐夫人在呢,那可是你也叫婶婶的,还能不看顾着瑚儿?你啊,就是想得多!”
张氏这方不说话了,只是还是忐忑不安的坐了又站站了又坐的。她不是不懂贾赦说得这番道理,只是知道归知道,做母亲的心却是怎么都放不下来。自贾瑚出生,这还是头一次离了家去,哪怕只是短短一日功夫,知道贾瑚会有人照料,张氏也心里揪着,徐府不是自家,万一、万一瑚哥儿受气了呢?那刘衍曾飒,还有徐江徐涛,看着虽好,也有些交情,可他们年岁比贾瑚长上许多,贾瑚能与他们好好相处吗?这一想着,她的心就怎么都放不下了。
这,大抵就是慈母之心了吧。
贾赦坐了好一会儿,见张氏神不守舍的怎么劝都没用,干脆也就不劝了,让人把贾琏抱出来,张氏这才稍稍转移开了注意力……
要说张氏还真是想得多了,贾瑚在徐府,过得颇是自在。
因为他是第一天进学,徐渭虽然去上朝了不在,刘衍曾飒徐江徐涛却是都来了。这里刘衍徐江徐涛都是身上背着功名,正经科举出身,家里活动了一下,倒也领了闲职在身,差事不很辛苦,不过在衙门学些办事手段而已,时间却很是宽裕,今儿贾瑚来,他们便跟同僚说了声,在家等着贾瑚来。
贾瑚先头虽然都见过这几人,除了徐江徐涛还说过些话,对刘衍曾飒却是不一点也不熟悉。今天师兄弟齐聚,他也不客气,小心地把几人打量了个仔细。
徐江和刘衍很明显的比较要好,聊天时坐得就近,两人谈天说话,表情都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笑容温和间透着亲近,规矩却一丝不差,看见贾瑚,矜持有礼,显而易见的是比较重规矩的人。
至于徐涛和曾飒,那就是另外的一种脾性了。坐在一起时,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会儿放声大笑,一会儿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就没有刻消停的,见到贾瑚,徐涛很是自来熟地把人拉到了一边,问他张氏过得如何,他以前都学过什么书,曾飒和他不甚熟悉就没说话,只是那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满是遮掩不住的好奇。这两个,一看便知都是性子跳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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