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律背反(201)

　　不，肯定是苹果故意假装的。它原本的声音肯定不是这样。苹果一定是听了花朵的话，所以故意学了菲利克斯的声音来开他的玩笑。

　　那个苹果又说：

　　「托里斯，别吃我！别吃我的肉，我好怕痛！我会流血，我会死。求你了，别吃我！」

　　“你……好、好吧……我不吃你。”

　　「托里斯，求你，别吃我！我会痛！我的肉会一点点被你吃下去，但我同时还活着，我会亲眼看着你在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害怕……托里斯求你了。」

　　苹果哭了，幼小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菲利克斯总是这样细声细气地说话，像是个还没变声的男孩。

　　托里斯没有办法，只能先安抚苹果：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会吃你的，你是我的朋友啊。走吧，菲利克斯，我们一起去超市，别让教授等太久。”

　　「托里斯，托里斯！」苹果撒娇，软乎乎地叫他的名字。

　　……

　　伊万在厨房准备晚宴。生肉已经切好了。

　　今天还算顺利，他宰杀牲口还算容易，猎物挣扎得不算激烈。毕竟都是在他家里，他也比较好下手。

　　伊万找了一只原子笔，深深地扎进了猎物的耳孔里，一直刺穿了大脑。血流得不算多，猎物哀嚎了几下就不会动了。

　　哦，波兰菜，需要很多肉馅才行。

　　好了，那个讨厌鬼终于死了，变成了一顿波兰饺子。伊万一边思考着下一个艺术品，一边将肌肉从一条人类的胳膊上切下来，切成长度一致的肉条……他不喜欢脂肪含量太高的肉。所以他比较喜欢吃人类的胳膊，里脊。大腿肉也不错，不过具体怎么吃，还是要看那个男人的体脂含量。

　　今天伊万要给托里斯做波兰饺子，需要用绞肉机来做肉馅。

　　伊万对砧板上的肉块说：

　　“你这么讨厌我，那也没关系，你可以喂养你亲爱的朋友。你不是和托里斯最亲近了吗？他那么照顾你……很好，这次你也照顾一次托里斯吧，让他的胃享受享受。”

　　虽然伊万把人肉切得认真细致，但他是不吃这种垃圾肉的。他不吃自己瞧不起的人，倒胃口。

　　这种肉，只适合喂养小狗。

　　“♪~”

　　伊万一边哼歌一边切肉，这时，有脚步声从玄关传来。应该是托里斯回来了，正好。

　　“托里斯，过来，看看你的朋友。”

　　伊万笑了笑，把切好的肉条放进绞肉机……机器嗡嗡作响，人类的身体从肉块被锋利的金属叶片搅碎成肉泥，无数条细细的粉色肉泥像是蚯蚓般往外蠕动……掉落在冰冷的金属托盘上。

　　托里斯刚一进厨房，就看到了这一幕。他手里拿着那枚苹果，拎着超市的购物袋。

　　“教授……”

　　“托里斯，瞧，你的朋友变成肉泥了。”

　　伊万快乐地笑起来，顺手把另一块肉扔进了绞肉机，然后把人类的手臂放进了带密码锁的冰箱。

　　“……”

　　托里斯愣了一下，又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他怯怯地走向伊万，把刚买的罗勒粉放在桌上。

　　伊万观察着小狗的反应，事情和他想的不太一样。托里斯为什么这么平静？顶多是心怀恐惧，却并没有精神崩溃地大哭……为什么会这样？伊万不满地咋舌。真是扫兴。

　　这就不好玩了，没意思。

　　伊万懒得和小狗玩了，算了，还是做饭吧。立陶宛和波兰根本不值得一提，只是小狗马戏团而已，玩两下他就厌腻了……还是德国人好玩。明晚他就去找路德维希，吃德国人刺身，配上啤酒。

　　“托里斯，过来帮我一起做饭。”伊万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另一条围裙。

　　“……”

　　托里斯就乖乖地照做，像是坏掉的机器人一样，虽然服从指令，却极其低效。伊万懒得和小狗发脾气，就当他不存在。

　　厨房中响着绞肉机的声音，燃气灶上的锅子咕咕作响，伊万的刀子一下下地切着人肉。

　　正在洗菜的托里斯忽然说：

　　“没事的，我不嫌弃苹果，你也有你的优点。”

　　“？”

　　伊万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望向托里斯。他发现那个立陶宛青年正在和苹果聊天。

　　“托里斯，你在和谁说话。”

　　“啊……啊……我在和‘菲利克斯’说话，教授……”

　　托里斯惊恐地避开伊万的目光，赶忙瞥了两眼放在桌上的红苹果，似乎是想从朋友那里获得一点精神上的支持。

　　哦，有点意思。

　　伊万走向托里斯，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小心，千万小心那些会对你说话的东西……托里斯，你还年轻，还不能分辨什么东西是可以与之交谈，什么东西是必须警惕的。让我教教你，我的孩子……你只能与值得信任的朋友交谈。这个苹果他对你说话，对吗？”

　　“是……是的……教授……”

　　“他对你说什么？”

　　“菲利克斯说……他很害怕你，他不想被吃掉……”

　　“我明白了。托里斯，你犯了致命的大错。”

　　“我……”

　　“错就错在，你永远不该和自己的食物做朋友。托里斯，你已经不是人类世界的一员了，现在你必须学会‘我们’的处事原则。告诉我，除了这个苹果，还有什么东西对你说话。”

　　“还有……还有您的孩子们……”

　　“哦，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它们很爱我，我也爱它们，就像我也爱你。除此以外呢？在这件厨房里，还有什么东西对你说话？”

　　“没有了……”

　　“别撒谎。”

　　“对、对不起！还有……那个东西……也在说话……”

　　托里斯颤颤地伸出手，指着砧板上的肉块。他拼命移开视线，既不敢看人类的肉块，也不敢看自己的主人。

　　伊万笑了：

　　“没错，托里斯，这就对了。你的朋友还在喊你的名字呢，它还在问你：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抛下我？”

　　“呜……”托里斯一幅要哭的样子。

　　“孩子，让我来教教你，这是人类不能教你的东西。”伊万拿起那枚红苹果，塞到托里斯手里，“来，吃了它。”

　　“可、可是……它、它很害怕……它是我的朋友……”

　　“吃了它。”

　　“求您了，主人……不要吃它，它只是一颗苹果……我最好的朋友，菲利克斯……求您了，菲利克斯他是无辜的……”

　　托里斯捧着苹果向伊万哀求，眼泪已经挂在栗色的睫毛上。

　　伊万愉快了起来，一只大手用力地捏住托里斯的脸，指缝中只露出一只泪水涟涟的绿眼睛：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吃他的肉，现在。”

　　深渊笑起来，那个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日，周围的空气几乎都要被染成黯淡的血红色……只有那个笑容，新月般笑容挂在魔鬼的唇际。

　　几千只眼睛同时看着他，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只有芝麻那么大。小小的魔鬼们坐在男人的肩上，一齐对着托里斯微笑。

　　托里斯浑身发抖，可是他不能违抗父亲。

　　“好……好的……"

　　他捧起那颗红苹果，微微张开嘴……

　　苹果尖叫起来：

　　「不要！不要！！！求你了，托里斯……！求你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啊，啊。

　　「托里斯！！好疼，好痛……为什么这样对我！不……太可怕了，求你了，别吃我，求你了，饶了我吧。我想活下去……别、别吃我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