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将头朝风澈转过来:“风家高阶阵图——缩地成寸,这可不是一个外门弟子可以做到的,而内门弟子,我可是个个都记得模样。”
他一字一顿,慢慢道:“你、到、底、是、谁?”
风澈眼见着身份已然被怀疑,而时间所剩无几,只能焦急道:“风瑾,我不会害你。”
“缩地成寸”再次开启,下一瞬风澈已经到了风瑾身后。
他五指并拢,朝风瑾劈下掌风,想要将其敲晕,谁知风瑾孱弱得看似无法动用一丝灵力的身躯忽然轻灵一动,直接回身握住了风澈的手腕。
风澈忽然觉得握住他手腕的手格外纤细柔弱,骨骼外型纵然是修长的模样,却柔若无骨。
然而偏偏是这双手死死钳住他的手腕,让他再难寸进。
风瑾沉声道:“不管你是谁,是来杀我还是救我,今日我必须死在风澜手下,只能是风澜,也唯有死。”
对方声音太过坚定,又太过漠然,风澈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然怎会觉得,风瑾这话的意思,是想要死在风澜手里。
他浑身颤抖:“风瑾!活着不好吗?为什么一心求死!你若死了,你想想那些在乎你的人该如何!你在乎的人又该如何!”
风瑾听到最后一句,神色终于变了变,又重新恢复了镇定。
他微微凑近些许,看清了风澈的眼睛。
那双眼因为焦急和愤怒变得通红,然而即将滚落的泪水似乎代表着伤感和担忧。
“你为何如此这般在乎风……我的生死?”风瑾语气微嘲:“亲人死绝,手下反目,子弟遣散,如今还有人在乎我吗?”
风澈听到这话,眸里的泪在眼眶之中盘旋,费了好大劲,他才强忍住,将手腕抽了回来:“风瑾,你有亲人,有人在乎。”
“谁能在乎谁敢在乎”
风瑾低低一笑,随着他这一笑,风澈心口像是有什么针刺在扎,细细密密地疼。
“我,我在乎。”
他几乎哽咽出声,抬起手,掌刀劈在风瑾的颈侧的刹那,泪水已经簌簌地滚落下来。
风瑾受了这一下,躲避已经来不及,只能向后倒去。
他内里虚空,似乎已经被抽空了灵气,风澈稍含灵力的这一击,都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晕厥。
风澈扶住风瑾的身子,灵力顺着手腕向上探索而去,走行经过破败的经脉,感觉风瑾的身体已经不能用受损来形容,而是衰败。
风瑾苍白如纸的脸色映在他眼里,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大颗大颗的泪流也流不尽,反复擦了几次还是糊住了视线。
怀里的人就像纸一样轻。
他抱着风瑾,仿佛回到了十七岁那年,风瑾献祭生机将散,那时他也是这样把风瑾圈在怀里。
风瑾沉睡的眉眼近在咫尺,他的手悬在空中半晌,迟迟没敢碰。
心底的痛苦已经不能用泪水表达,他只低低地叫了声:
“哥……”
沙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风澈极力从刻骨的悲伤里抽离情绪,抱起风瑾准备赶去密道。
怀中之人却在此时再难以维持昏倒闭息的姿势,猛然睁开了双目。
风瑾袖口扬起遮挡自身动作,风澈眼前模糊一瞬,手里一空,再次恢复清明之时,风瑾已经站在了一丈开外。
他似乎还在回想刚刚那一个字的意思,确认自己听到的并非其他后,震惊之色几乎盖过了这些年维持的温和与矜持。
他听到了。
他绝对听到了。
风澈一旦想通这一点,汗毛倒竖,冷汗顺着脊背已经蜿蜒而下。
他竟然不知风瑾方才是用了什么法决装晕,竟然瞒过他的神识,让他露出破绽。
他还没做好以真实身份面对风瑾的准备。
他不知道怎么让风瑾信任他。
他这些年只顾着救天下苍生,没想过亲哥已经时日无多。
他……不是一个好弟弟。
风澈脑海中思绪搅作一团,担忧害怕的情绪最后凝固成愧疚,只能被动地站在那里看着风瑾。
殿阶之上,风瑾神色带着怒意,声音更是歇斯底里到了尖锐的地步:
“你是风澈?!!!”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我要开始反转了,老婆们
第88章 到底是谁
风瑾那张脸,眉眼清透,线条柔和,此刻却像披了风瑾皮的恶鬼,狰狞凶狠,恨不得将风澈拆吃入腹。
风澈从未见过这样的风瑾,一贯平和温雅的人露出如此阴郁又愤恨的神情,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
他不言不语,只是站着,风澈却感觉整座大殿气温骤降,那边黑暗张牙舞爪,正蓄势待发朝他扑杀过来。
他知道风瑾恨他。
亲眼目睹他举着剑要劈下父亲的头颅,满大殿陈列着风家人的尸骨,风瑾当年就算神志不清,如今复原也自然会想起一切。
在风瑾心里,他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而他活该去承担这一切。
他扑通一声朝着风瑾跪下,满身的伪装剥茧抽丝,黑发披散发尾拉长,浓墨重彩一笔一笔勾勒在眉眼之上,从清秀逐渐变得稠丽。当他眉心一道极细的红纹缓缓浮现之时,风瑾那边呼吸一窒。
风澈耷拉着眼,脸侧滑过一道晶莹:“哥,我来赎罪。”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风瑾半天没动,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像。
突然,他笑了一声。
面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风澈手指绞在一起,感受到风瑾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双瘦得只剩下骨架的手冰冰凉凉,抚在了他的脖颈后面。
风瑾略弯下腰,长长的发垂下来,风澈余光中看见了对方露出来的半只眼。
漆黑狰狞,猩红的血丝密布,杀意彻骨,风澈瞥见一眼,仓促收回了视线。
风瑾不原谅。
他又怎么敢奢望风瑾原谅。
风家上上下下五百零七人,谁能同意风瑾原谅。
风瑾手掌向前,探到脆弱的颈侧,指尖用力,猛地锁住风澈的喉。
涌动着血流的血管隔着皮肤,在风瑾手心透着勃勃的生机,越发让他觉得愤恨,索性发了狠。
风澈整个人因为窒息止不住地后仰,终于翻倒在地,头骨磕在大理石地面,满头的青丝凌乱地披散,滚烫黏腻的液体似乎从脑后剧痛的部位开始渗透出来,但他抿着嘴没吭声。
风瑾居高临下地掐着他的脖子,经脉之中的灵气支持着他身体机能运转,却不能止住窒息带来的痛苦。
不知是窒息引发的生理性流泪,还是兄弟相残带给风澈的崩溃,他眼角蜿蜒出一道泪光,此刻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风瑾看了一眼,觉得刺眼,情绪几近崩溃:“风澈,你哭什么,风家上上下下被你杀死的时候,你可曾哭过!风瑾被你害到如今地步,你可曾哭过!!风家如今这副局面,竖子当道奸佞横行,你可曾哭过!!!”
风澈躺在地上,稀薄的空气之中,他不能思考清晰,那句“你可曾哭过”断断续续缭绕在耳边,最后化作了无力的忍耐。
若如此风瑾可以消气,愿意随他离开,然后活下去,就算是把他脖子掐断,也无所谓了。
“咣当——”
殿门忽地大开,此时月光下泻,在浣纱般的白光之中,风澜站在殿门口,一步一步踏进来。
风澈心底一惊,风澜竟然没有按照既定的命途,一路杀上家主殿,反而在此时孤身前往。
或许刚刚的交手还是引起了过多的注意。
风澈懊恼至极。
风澜如今,既然已经看见他还活着,是要连他和风瑾一同杀了,还是……
风澈别过脸去。
他还是想想如何在风澜眼皮子底下带走风瑾吧,至于其他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风澜指尖意欲锁住风瑾的阵图未等构筑完全,隔着数丈的距离,看清了高堂上躺着的那道身影。
即使对方形容狼狈,仰倒在殿阶之上,被掐得像一块破布娃娃——风澜只看一眼那一头锦缎丝绸般的发,就认出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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