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演武场。
姜思昱此时不过四五岁,拿着手里的木剑一下一下劈下去,到底是年纪太小,劈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蹲在那,抱着手里的剑,委屈巴巴地瘪嘴,缩成一团。
师兄师姐们围了过来,把他送回院里。
他一进院里,就看见了站在院中的高大身影。
那人转过身来。
风澈定睛一看,好家伙,姜启这厮竟然是姜思昱他爹,当初整日欺负姜临就是他带的头。
姜启虽容貌未变,却没了当年仗势欺人的骄横无理,反倒是阴沉桀虐,幽邃的目光落在姜思昱身上,吓得姜思昱直发抖。
他一把扣住姜思昱的肩,弯下腰盯着姜思昱的眼:
“你怎么不练剑?”
姜思昱怯懦地声音犹如蚊喃:“我……太累了……”
姜启依旧看着他,嘴里念叨着:“太累了……累?累?”他猛地推开姜思昱,力道太大让姜思昱跌坐在地上。
他表情逐渐变得歇斯底里,转过头看向姜思昱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球微微凸起,嘴角怪异地挑起一边,他歪着脑袋,缓缓说道:“你个废物东西!练一会剑就累了?就你这幅德行,一辈子也练不成剑骨!”
他拔出自己的剑,手指抹上剑尖,隐隐渗出血来:“就像你爹一样,一辈子被姜临踩在脚下!”
他看过来的眼神闪着无机质的光,麻木空洞失去了聚焦:“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用呢?”
姜思昱眼前剑刃逼近,他吓得哭都忘了。
一把剑飞射而出,将姜启的剑打落在地,两道剑气相撞,四散的剑气激起强烈的气浪,割伤了姜思昱的脸颊。
姜临一把捞起姜思昱,瞥了一眼姜启癫狂的模样,森冷的剑尖逼近姜启的喉咙,他长身玉立,一双沉静的眸直直看向姜启,蕴藏着一丝怒意:“虎毒不食子,大哥,你做得过了。”
姜启哈哈大笑,往前慢慢走着,剑尖抵在喉咙流出丝丝血迹,姜临被迫跟着后撤。姜启收起笑容,弹开姜临的剑,拂袖离去。
场景随后转换,转眼姜思昱七岁了。
他被先生责罚,站在学堂门口,等着父亲过来处理。姜启御剑过来,从剑上跃下,黑色的瞳仁死死盯住他,姜思昱吓得泪流满面。姜启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姜思昱直接被抽飞了出去,半张脸肿起来,嘴角渗出血来。
姜启盯着他的脸,语气幽幽:“小子,你找死吗?”
场景再次迁跃,姜思昱十一岁的时候。他已经不敢和父亲说话了,甚至见到姜启时,吓到浑身发抖,软软地跪下来。
姜启举起剑鞘抽在他身上,嘴里嫌恶而又极其恶毒地骂:“你是残废吗?你只会跪!”
姜思昱眼泪汹涌,他趴在地上,闭眼睛承受父亲的暴怒。
姜启一把拎起他,看他满眼泪水:“只会哭!哭!你给我憋回去!”他一剑刺穿了姜思昱的肩膀。
风澈皱着眉,心里把姜启这个犊子玩意骂了千万遍。这幻阵,是以姜思昱的记忆为基础的,所有让他惧怕的场景一一列出,这难道要进行一场心理的凌迟,让他不堪重负献出吞贼魄吗?
风澈知道此时姜思昱还在幻镜的某个角落看着眼前的回忆,他暂时还未找到幻阵阵眼,必须在幻阵吸取吞贼魄之时一击得手,才能救出姜思昱。
他回过神来,见场景中姜临已经带走了姜思昱,留姜启跪坐在地笑得癫狂。
姜启的暴行还在继续,姜思昱被打得一次比一次惨,然而不是每一次姜临都会出现。只有他自己在面对来自父亲无休止的酷刑折磨。
他太过怯懦自卑,对外口口声声说的姜家嫡子意气风发不过是安慰自己的方式。他胆小到不敢说出父亲的暴行,隐瞒至今;卑微到跪在尘埃里,乞求原谅;懦弱到自己默默流泪,不敢出声……
风澈看着一桩桩一件件往事过去,沉默地看着姜思昱一边哭着一边抽自己耳光,咒骂自己的胆怯。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姜启既然是造成姜思昱恐惧的根源,那么令其消失将是破解幻阵的关键。
可是他心底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幻阵不是这么简单。
姜思昱小兽一般的呜咽远远地传来,伴随着姜启歇斯底里的咒骂声,风澈终于忍无可忍地一道灵诀甩出,直接将姜启碎得彻底。
幻境破碎成万千光点,四周再次黑了下来。
风澈匆匆奔向前方目光呆滞的众人,姜思昱站在原地,早已泪流满面。
他静寂无声地转过头,对着风澈的焦急无动于衷。
风澈心底一惊,神识探上他的灵府,灵魂在其中死寂,对外界的侵入没有一点反应。
吞贼魄已失。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三年前丢尸狗魄,三月前丢伏矢魄,正探查时正好三日,雀阴魄已经在被抽取完成了,所以风澈推测出来,他能阻止的是第四魄吞贼魄的丢失
第10章 红蟒所踪
夜色吞噬了边城的喧嚣与温度,留下的黑暗与冰冷尽数笼罩过来,使风澈如坠冰窟。
设下幻阵之人道行颇深,风澈只是击碎了幻阵,并未成功寻到阵眼,姜思昱还是失了魄,而那道似巨蟒的红光早已不知所踪,气息难寻。
风澈将手指含在口中,尖利的虎牙咬破指尖,生生逼出几滴精血。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极其熟练地在地上勾勒出简易的八卦阵图。
铜钱四散,空灵的脆响留在巷中还未消散,风澈匆忙扫了一眼,足下黄褐色的五芒星飞速旋转,阵图明灭交织,“缩地成寸”运转到极致,他从原地立刻消失。
卦象显示,那红蟒一直向东南方窜行,风澈一路追踪到靠近城门的巷口。
察觉到四周氛围不对,风澈下意识地在巷口停下,他将身形藏在阴影里,收敛了气息。
城墙高耸,半轮明月洒下溶溶月光,衬得朱红的城门愈发厚重庄严,其上镶嵌的高阶灵石散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竟是这夜里唯一的暖意。
风澈仰头看去,才发现城墙墙头立了一个人。
风澈一贯自诩神识强大,竟未察觉此人,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城墙上朔风更盛,那人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半长的马尾卷着飘带,与散在后面的墨发纷纷扬扬散在风里,他右手倾向斜下方,稳稳地执着一把剑,银亮的剑身在月光反射下裹挟着寒凉冷意。他居高临下地向下看去,纵身跃下城墙。
距离那日边城兽潮被救已经过了半月,风澈对二百年后的姜临的记忆只存在于模糊的视线里,更多的时候,他还是更习惯当年那个不争不抢甘愿泯于众人的姜临。
然而此时,城墙上跃下的那人容颜不改,一如当年的他,但气质却大相径庭。
姜临手中利剑出鞘,剑骨大成与手中铮然利剑共鸣的威压为他添上锋芒毕露之感,此时四处无人,他人前的通透温润尽数隐去,只留下那一身的肃杀。
姜临幽邃的眸子凝视着前方,薄唇抿着一条浅淡的弧度,似乎在寻着什么东西。
那条红蟒风驰电掣一般闪到姜临面前,红色的蟒身竟然四散开去,化为了一团红色的雾。
雾中缓缓幻化出一个人形。
那人一身红衣似火,眼尾透着魅惑的薄红,潋滟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姜临,眉心血红的细线望之惊心。
风澈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的脸,急促的呼吸使胸腔起伏得厉害,他浑身发抖,脑中翻江倒海。
那张脸,分明与他别无二致。
有人凝聚七魄,竟然是为了复活自己。
假风澈凑近到姜临身侧,红唇靠着他的耳边一开一合,不知说着什么,风澈这张脸,稍稍流露出魅惑之感便会与人充斥着极度暧昧的氛围,风澈自己看着都觉得羞耻非常。
姜临手中的剑缓缓垂落身侧,一身剑意敛去锋芒,连瞳孔散发的幽深都化作了沉寂。
姜临不知是看见了什么,灵府大敞闪着金色的流光,假风澈笑嘻嘻地勾住他的颈,马上就要用唇吻到他额头上的灵府抽取魂魄。
风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红蟒吸收四魄便化为人形,三盏茶后吸收的第五魄掌爱的非毒,居然是选择从姜临身上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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