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你没有去过无烬之地吧?”
西列斯说:“我的确没去过。”
“迷雾的分割线并不是那么明确。不是有一条线将两侧划开,这边有迷雾那边没有迷雾……并不是这样。”多米尼克解释说,“在国境线的有些地方,迷雾可能已经蔓延到城市边缘。
“我们没法确切地知道那些模糊地带的情况。总有人会从那儿偷渡。而对于那些想要去往无烬之地的人,通常来说,公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西列斯有些困惑地问:“为什么?”
多米尼克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因为,无烬之地仍旧有许多地方,是我们不够了解的。”
西列斯恍然。
那些想要离开康斯特公国,去往无烬之地的人,就是这个时代的探路先锋。他们可能只是为了寻求一份机遇、一个发财的机会,所以下定决心,咬牙离开。
但是,他们的行动也在一定程度上契合了这个时代的发展。
“以前更加疯狂一些。”多米尼克说,“雾中纪刚开始的时候,吾神庇佑了少有的几个未被迷雾笼罩的国度,让人类得以苟延残喘。
“在那之后,迷雾慢慢消失,休养生息的人类慢慢繁荣起来,于是再一次对无烬之地产生了浓厚的探寻意图。那个时候的人们近乎疯狂地追逐着可能的机遇和发财机会。
“一些来自雾中纪以前的地图给了他们最初的指引。不过在迷雾笼罩之后,无烬之地的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变故。”
说到这里,多米尼克停了停,然后就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西列斯听着他说的内容,心中思索。
难怪安缇纳姆相关文学中,“人”的部分会这么多。
一方面神明纷纷陨落,信仰日渐颓靡,到现在,只有一些被认为是疯子的旧神追随者仍旧在活跃。自然而然地,人的文明在这个世界占据了上风。
另外一方面,安缇纳姆庇佑了人类文明最后的火光,并且让其慢慢壮大。这就让这位雾中纪新生的神明,与人类文明有了分不开的联系。
就如同地球神话中,那位为人类偷盗火苗的普罗米修斯。神的行为由此与人的文明联结在一起。
西列斯想了片刻,将心思收拢回来,说:“所以,现在很难找到卡贝尔教授了。”
“是的。”多米尼克叹了一口气,“一桩疑案啊。”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来那位助教,便问:“卡贝尔教授的助教似乎也联系不上了。你们有找到他吗?”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并没有。他同样失踪了。不过他的失踪时间比卡贝尔晚得多,是在7月20日左右。他同样是在家中留了封信,说他会在八月份之前回来,但是却再也没有出现。”
西列斯沉吟片刻,说:“我认为,他走得有些……匆忙。”他停顿了一下,“因为,卡贝尔教授离职之后,学院那边原本是打算让这位助教接任教授的职位,并且也做好了相应的交接工作。
“但是,在学期即将开始的时候,这位助教却联系不上了。他在家里留了信件,却没有向学院那边通知一声,这就显得……十分离奇。”
正常人遇到突发事件,需要离开一段时间,第一反应的确是给朋友和家人留下讯息,但是只要时间来得及,那他理应通知一下工作单位。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成年人都会这么做。
但是这位助教却没有。西列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怀疑其品性,所以只能怀疑是事情过于突然,他不得不匆匆离去,根本来不及通知拉米法大学。
多米尼克嘟囔着说:“他不会也和卡贝尔的失踪有关吧?”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却突然瞪大了眼睛,“等等,也不是没可能啊。”
“卡贝尔教授在假期的第一天就离开,那是7月10日。他说会在半个月到二十天的时间里回来。而助教的离开是都7月20日。比卡贝尔教授晚了十天。”
多米尼克用探寻的目光望着西列斯:“你觉得,这名助教是去找卡贝尔了?”
西列斯说:“我认为这是一种可能性。”
多米尼克沉思着。
“况且,比起卡贝尔教授来说,这名助教可能会在匆忙之下忘记带走一些重要的资料。”西列斯说着,又摇了摇头,“只是一种猜测。”
“不,你说得对。”多米尼克感叹着,“我们一直将这两件事情当成独立的事件来处理。”
西列斯沉默着。
从一开始,他就认为这两个人接连失踪,不可能是独立的。他也将这样的态度向多米尼克表现了出来。不管如何,他希望往日教会能调查出一个结果。
不管是生是死。
想到那张手稿上那些潦草、凌乱的字迹,西列斯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不早了,与多米尼克的这次谈话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当西列斯与他告别,离开后殿的时候,怀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
西列斯感到些许的疲惫。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慢慢往外走。夜晚的大教堂显得过于寂静,让西列斯情不自禁地想到,这样历史悠久的古建筑中,是否会有幽灵在深夜游荡?
中殿的烛光打断了西列斯的遐想。
班扬骑士长仍旧站立在安缇纳姆雕像的一旁,静默到同样如同一尊雕像,威武而庄严。他看到西列斯,表情软化了下来。
他微微笑着,对西列斯说:“怎么样?是否得到一个结果?”
西列斯回答:“多米尼克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班扬便说:“那就好。”他问,“关于叛教者的报酬,诺埃尔教授,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想到往日教会的阔绰,西列斯带着些许愉快的情绪,回答了班扬的问题,“叛教者的问题也算是解决了吧?”
班扬顿了一下,没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西列斯微微一怔,不由得说:“出了什么问题?”
班扬叹了一口气,面容上出现了一些苦恼的成分。他说:“我无法向您完整地说出这件事情的经过。总之……我们如此急迫地找寻这个叛教者,是因为他偷盗了教会内部的一个重要物品。”
西列斯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想,他当然知道。往日教会各大教区的教士名单嘛。跑团的剧本上写得清清楚楚。
但是班扬的话让他产生了一个不太妙的联想。
他说:“叛教者已经被逮捕了,但是……”
“他说他把那个东西弄丢了。”
西列斯微微皱眉,有点惊讶地低声说:“怎么会……”
西列斯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叛教者被逮捕,就意味着这事儿已经结束了,可是……
班扬苦笑了一下。
西列斯说:“会不会是他已经将那个东西转手了?”
“不。”班扬摇了摇头,“当我们抓到他的时候,他就像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西城到处转悠。他根本不知道将那份……那个东西,丢到了哪里。”
西列斯顿时无言以对。
不是吧……这个叛教者,是不是有一点……笨?
西列斯产生了非常微妙的情绪,让他不由得沉默了两秒,然后他才说:“如果复现一下他的行动轨迹,总应该能够找到的吧?”
班扬摇了摇头。
夜色已深,除了西列斯这样的倒霉蛋,估计也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到教堂了。于是班扬也仔细地和西列斯解释着——不知道这样的耐心中,有多少是因为上一次心理学判定大成功带来的功劳?
班扬说:“在他逃出教会之后,他通过公共马车去往了旧城,随后潜伏了下来。但是他的伤势不断恶化,于是被迫找到了一名医生。
“他迫使那名医生帮助他治伤;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将他抓获。巧合的是,那正是您曾经租住过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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