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让西列斯松了一口气。
就在刚才,在他意识到商人兰米尔的存在的时刻,这个骰子就像是发了疯一样,不停地转动着,就像是等待着给某人一个判定一样。
那个时刻,西列斯同样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莫名其妙的本能和感触。他意识到他可以在那一刻成为主持人——成为守密人。
他可以对在场任何一个人进行一次判定,只要他将这颗骰子抛掷出去。
那是一种掌控命运、肆意妄为的诱惑,西列斯差一点就没能忍住。但是他还是隐忍着,立刻离开了那个满是人群的建筑。
现在,那种感觉也仍旧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想,这个意思是,当骰子对他进行判定的时候,他也可以使用骰子对其他人进行判定?
为什么之前不可以?
然后,西列斯便立刻意识到,或许,是因为商人兰米尔的出现,激活了西列斯守密人的身份。
跑团游戏中的判定,就像是对命运的一次赌博。
对于玩家来说,判定成功或者失败,都可能对他的游戏进程造成无法挽回的影响。可能杀人凶手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可能从未发现的线索猛地蹦到他的面前。
而对于掌管全局的守密人来说,无论判定是否成功,玩家都只是在命运——剧本——的大网中扑腾来扑腾去,不可能逃离剧本本身的设定。
守密人更通常的做法,是在骰子随机点数的基础之上,给予玩家足够的趣味性,将所有的信息一点一点灌输给玩家,让玩家认为,他们是在“主动”探索、发现这个世界的秘密,这个事件的真相。
换言之,守密人理应从一开始就知道谜底。
而西列斯·守密人·诺埃尔,他什么都不知道。
西列斯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睛,感到自己守密人的身份受到了极大的挑衅和侮辱。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如何承担这个判定结果和接下来事件发展的职责?
西列斯心情复杂。那种可以给任何人进行一次判定的想法和预感,仍旧萦绕在他的心中。但是他忍住了,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那栋玻璃顶建筑。随后,他在阿瑟顿广场周围走了一圈,心情缓慢平静下来。
他心不在焉地找了一家餐馆吃饭。这家餐馆是较为传统的炖菜与炒饭。这么几天来头一回吃到米饭的西列斯,终于感到了一丝怀念。
这也让他彻底平复了略微激动的心情。
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骰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观察着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骰子。他意识到自己的穿越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骰子就是他穿越时带着的金手指吗?
想了片刻,西列斯就不再继续思考这个艰深的问题。目前他仍旧没有办法和这个骰子沟通,所以想再多也是无用功。
吃过饭,西列斯付了钱——八个侯爵币,顺带一提。实在有些昂贵——然后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将近下午一点,就慢慢从阿瑟顿中央广场,散步到了历史学会。
历史学会的门口仍旧是空无一人。不过在前往顶楼的时候,西列斯遇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人——背着画板、身材瘦削、金边眼镜。
……那个站在阿瑟顿广场边缘的画家?
西列斯不免向他投去一瞥,随后收回了视线。这位画家也是从顶楼下来的,或许同样是启示者。但是他此刻脚步匆忙,似乎急着去做什么事情。
西列斯心中略微好奇,但是没有开口打招呼。
他来到顶楼,站在那扇画着眼睛图案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握住门把手,往下压——推开这扇门。门后空间一如既往地令人感到震撼。
那高耸的天花板与明亮的环境,给人的第一印象会认为这并非什么神秘的空间,而仅仅只是一个合适的、舒适的待客空间。
按照卡罗尔的嘱咐,西列斯没有在大厅停留太久,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匆匆赶到了666号房间。
房间内已经坐了几个人,包括安吉拉·克莱顿和那名老妇人。后者在前天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们可以称呼她为富勒夫人。
克莱顿小姐与富勒夫人正交流着,西列斯冲着她们,以及那个同样抵达的少年点了点头,暂时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只是走到那面书架墙前方,好奇地浏览着架子上的书籍。
前天他瞧见这面墙的时候,就对这上面有什么书十分感兴趣了。现在来得早,正好可以研究一下。
他大致看了看书脊上的标题,发现这都是些历史书,从神诞纪相关的神话到近代国家的建立、无烬之地的开发,应有尽有。大多都十分古朴厚重。
西列斯想着这里的书能否外借,不过他想到自己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估计也没什么时间看这些感兴趣的书。
他回到沙发那儿坐下,安静地旁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正聊着拉米法城的一些新闻,以及启示者的神奇。
西列斯从中听到了一条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那位叛教者。
往日教会与康斯特公国官方一起发布了通缉令,但是对于这名叛教者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却只字不提,只是说他犯下了罪无可赦的、“冒犯神明”的事情。
这事儿都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好几日过去了,叛教者仍旧在逃亡之中,不知去向。
这个世界如今的教会力量对人们信仰的压迫不算强大,并没有强制要求所有人都信奉安缇纳姆。因此,在谈及叛教者的时候,他们都表露出了一丝对叛教者所作所为的好奇。
不知道那位叛教者究竟做了什么事情,才让往日教会如此震怒?
对此事有些了解——前世的跑团剧本上写着呢——的西列斯,始终保持着沉默。现在他毫无力量,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和未曾入门的启示者。他也无意参与此事。
况且,即便他知道那名叛教者可能的去向,剧本中的信息如何对应上现实,也是一个问题。
他倒是知道那名叛教者受了伤,会去寻找一名刚刚来到拉米法城、租住在西城公寓的医生治伤——那好了,那名医生会住在哪间公寓?
剧本中对于这个问题一笔带过,根本不可能给出一个确切的地址。所以,现在的西列斯也不可能轻举妄动。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都保持着缄默的聆听状态。
不久,其他两位男士也抵达这里。
两点整的时候,卡罗尔·豪斯曼也来到了这个房间。他望着房间内的六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看来你们都非常喜欢启示者的相关描述,不是吗?”
安吉拉·克莱顿愉快地回答:“当然!我喜欢神秘的东西。”
对于安吉拉的说法,卡罗尔只是哈哈笑了一声。他说:“前天下午,我提到我将在今天让你们尝试最为简单、安全的启示者仪式。
“那么,谁想先来?”
安吉拉和那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几乎同时举起了手。
最后,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互不相让。
卡罗尔便说:“克莱顿小姐。”
那名少年这才不情不愿地将手缩了回去。他的名字是达雷尔·霍布斯。这个年纪轻轻、表情活泼的少年显然对启示者神秘的力量满心向往。
安吉拉朝着达雷尔点了点头,露出轻快的笑容。达雷尔反而因为这个笑容而面红耳赤起来,因为克莱顿小姐拥有十足姣好的面容,看得年轻的男孩儿不由得一呆。
卡罗尔没在意这两人之间的小小互动,他只是站在那儿,十分专注地讲解着接下来的这一个仪式:“启示者入门的第一个仪式,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被固定成为一个无害但有用的仪式。
“这个仪式的名字是:【流动的风】。效果是在某人的面前吹起一阵无伤大雅的小风。不会造成任何伤害,顶多让你在炎热的八月感受到些许的凉意。”
是吗?西列斯这么想。如果是在战斗的过程中,对着敌人的眼睛吹一阵风呢?甚至直接吹拂在敌人的身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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