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人们也喜欢把夫妻敦伦之事谑称为“妖精打架”,这纨绔直勾勾地盯着安安,又色眯眯地约她“打架”,显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很直白地羞辱。
安安回头看了傅豆蔻一眼。
傅豆蔻点头。
现场马上响起了纨绔的惨嚎声:“哎呀!哎呀呀呀!呀呀呀!”
没多会儿,打算冲上去解救少爷的诸位豪奴家丁,也开始此起彼伏地惨叫:“哎哟!”“哇啊!”“小娘皮!”“娘亲啊!”“少爷,小的尽忠了!”“呜呜呜……”
围观群众纷纷退了两步,昨天就来围观过的群众向今天刚来的群众介绍:“没想到徒弟也这么厉害,昨天她还站在后边不动呢。嗐,你们不知道,昨天师父那叫一个厉害,就一杆拂尘,对,就她现在夹着那拂尘,唰一下就倒一片……喏,那几个倒霉鬼现在还拴在桌脚呢……”
安安则回头问傅豆蔻:“师父,今天我给他们接骨吗?”
傅豆蔻点头。
安安又说:“我没接过啊。”
傅豆蔻淡淡地说:“总要接一回。”
吓得那纨绔花容失色:“不,我不要你给我接!你走开,别碰我的胳膊!也别碰我的腿!我不要当瘸子!快送我去找万神医!来人啊,快送我去找万神医!”
可惜他的豪奴家丁躺了一地,没人能帮他。
安安开始收拾材料给他接骨,纨绔被治住穴道不能动弹,大喊大叫:“小可存心不良得罪了姑娘,挨一顿揍也是罪有应得,不敢有怨。可……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揍我一顿也罢了,为何不放我去医治,反倒来祸害我的伤处——我就嘴上嘟嘟几句,也不至于落个终生残疾的下场吧?”
安安麻溜地扒了他的衣裳,给他断骨肿大处施针消肿,利索地接好骨头,打上夹板。
那纨绔看着自己的胳膊,满脸惊恐:“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手为什么不痛了?我的手呢?你把我的手干什么了?你把我的手还给我!你快送我去找万神医!我告诉你,河西郡太守是我二姑父的舅表兄,你这么害我,我必要叫你吃官司!”
安安好奇地说:“我叫你不痛还不好么?你很喜欢受痛?”随手把封在纨绔肩上的银针拔下来。
那纨绔瞬间嚎叫起来:“不不不,我不喜欢受痛。快给我扎回去!”
“那可不行。少爷告诉我了,不能对坏人有求必应。”安安不为所动,又麻利地扒了纨绔的裤子,开始处理他的断腿。
这回她扎针替纨绔消肿止痛,纨绔就不敢再吭气了,乖乖地让她折腾。
待她打好腿上的夹板,纨绔泪眼汪汪地问:“女神仙,小可这腿不会瘸了吧?”
“不会瘸,别怕啊。真要是瘸了,到时候你来找我师父,保管给你修好。”安安保证道。
纨绔可怜巴巴地继续问:“那就不能请那位女神仙师父现在就帮小可看一看吗?这要是真瘸了再来修也耽误女神仙济贫救世的功夫不是么?”
安安懒得再理会他,把他拖到桌子边上,照例用绳子拴了起来。
纨绔又大呼小叫:“我不和这几个又丑又脏的懒汉在一起……”
安安看了一眼,也觉得昨天被师父揍过的地痞流氓过于邋遢,倒是很体谅纨绔的处境:“那我给你把绳子放长一点,你自己找个地方蹲着啊。”
纨绔气呼呼地说:“这大冬天的这么凉,你就让我才断了手脚的伤患趟地蹲着?”
“受了风包治好。”安安说。
在纨绔的狐疑眼神中,昨天就被拴在这儿的地痞小声通气:“颜少爷好好保着自己个儿吧,指不定这两位就等着您受了风寒现给治好呢……”
另一个消息颇灵通的流氓跟纨绔打听:“您家中不是与龙鳞卫的督军顾大人有亲么?这……”
话还没说完,纨绔就翻脸骂道:“谁他么跟他姓顾的有亲?没有的事!死臭嘴的,爷们儿脱了困即刻打烂你的嘴!”骂完他也不吭气了,抱着生疼的胳膊瘫坐在地上,抿嘴不动。
安安把纨绔带来的豪奴家丁也一一接骨上夹板收拾好,全都拴在了傅豆蔻看诊的四方桌上。
几个豪奴家丁多数只伤了胳膊,很狗腿地垫在地上,让纨绔坐在他们身上以免受寒。
傅豆蔻听见几个家丁小声安慰纨绔:“少爷,六七见势不妙就跑了,待会儿就有人来救!”
那纨绔只管对着自己人使威风,没好气地敲家丁的脑袋:“老子胳膊痛!”
桌脚拴了十多个人,全都断了手脚打着夹板,却只有纨绔一个人喊痛,其他人都有寒江剑派的针术镇痛,没多少伤筋动骨的感觉。几个狗腿豪奴都悄悄去看傅豆蔻和安安的脸色,想要替自家少爷求情,安安已经坐了回去,听傅豆蔻讲《生金养肺经》,一师一徒安闲自在,处闹市如静室。
另一边。
纨绔家的小厮趁乱跑了回家搬救兵,家里养着几个能打的壮汉豪奴,全都被纨绔带了出门。正常人家也不可能养着几十口子壮汉吃白饭。听说少爷带着人出门被打得规规整整,家里老爷也着急了,急忙派人去找“姑爷”帮忙。
这位姑爷,正是泡在杏城县衙做陪客的顾苹襄。
未婚妻家里人带了未来老丈人的吩咐来求救,顾苹襄二话不说就要带人去救。
哪晓得对方又说出事地点在米面巷子,顾苹襄就刹住了脚步,迟疑地问:“惹了哪家?”
跑出来的小厮满脸委屈告状:“跑江湖卖艺的两个妖妇!也不知从哪儿学的邪门手段,手这么一抬,少爷的胳膊和腿就一齐断了!姑爷,您快去看看吧!若是赶不及,只怕少爷要吃大亏!”
顾苹襄冷汗都下来了,一把拎住那小厮的耳朵,小声训斥道:“管住你的嘴巴!再骂一句,姑爷拿大板子打你。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站在二堂往大堂的走廊上,思前想后犹豫了片刻,吩咐陪着纨绔小厮来递话的岳家管事:“你回去跟岳父大人说,米面巷子那边两位轻易得罪不得,山儿惹到那边去了,还请岳父大人亲自出面谢罪,我这边再帮着说情敲敲边鼓,或许能把人保下来——请老人家做好准备,我这儿好了就去请。”
那管事也是场面上常走动的人精,闻言知晓厉害,连忙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回老爷。”
顾苹襄则守在门廊处等候。
一直到前边案子审了个七七八八,伏传招过魂也没什么事,准备回二堂喝茶休息,顾苹襄才赶忙迎了上去,把手炉递上:“伏小师兄,有事还得请您帮着缓颊说情……”
伏传专心堂上问案,也没功夫耳听八方,闻言很意外:“何事?”
“这不是……顾某那未婚的妻家,家中有个顽皮的小弟弟,养得娇惯了些,不大会做人。刚才岳父差人来说话,说是小舅子在米面巷子出了些事故……想必是他不懂礼数,冲撞了两位仙姑。您看,顾某这点薄面实在不值一提,柳兄又不在杏城,哎呀,这如今实在是不知道往哪里请托,还请伏小师兄周全一二。”顾苹襄点头哈腰地跟在伏传身边。
堂中服侍的小厮来送茶,顾苹襄还非要过一回手,揭开杯盖儿吹了吹,篦去茶沫儿,这才恭恭敬敬地捧给伏传。
所幸伏传活得没谢青鹤那么精致,被人吹过的茶他也能喝:“傅师姐素来讲道理。”
“谁说不是呢?我与贵派几位师兄同僚多年,岂会不知道世外仙门的品性德行?必然是我那不懂事的小舅子做错了事,才会被傅仙姑惩戒。只求伏小师兄看在他年纪还小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那老泰山也已经往米面巷子去了,必要亲自向傅仙姑赎罪的。”顾苹襄万分狗腿地说。
顾苹襄把纨绔的家长都搬了出来,又口口声声替小舅子求情,伏传也不好全然不给面子。
“恰好今天的案子审得差不多了,我与你同去看看吧。”伏传也没承诺一定帮忙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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