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到那伙计兀自不肯罢休,居然又伸出脚来,把始料未及的王老太再次绊倒在地!
王老太连着摔了两次,脚也崴了,一时站不起来。
那伙计见她坐着不动,也有些担心,便拿脚去踹她:“喂,死婆娘,别闹妖。你快起来!这事就算闹到爹面前了,我也不认的。你瞧瞧自己人老珠黄、满脸褶子的丑样子,你装得再像,爹岂会为了你责怪我?你还不快起来?我这便去找爹来,叫他看看你平白诬赖我的嘴脸!”
王老太听说便有些慌,想要起身奈何脚踝剧痛,实在站不起来。
伙计便站了起来,一股风地奔回了后院。王老汉正在美滋滋地喝酒吃肉,见伙计狂奔而至,问道:“不是在前头吃饭吗?怎的跑进来了?”
伙计掩面装哭:“爹,儿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娘端了饭给我,我正要谢她,她就数落我不打扫铺子里的瓜子皮,拿了扫帚要打我。爹啊,儿这屁股都是爹的,哪里能让其他人碰一下?娘就拿着扫帚要追……现在娘就蹲在铺子里不起来,非说是儿的罪过……天地良心啊……儿哪里敢?”
王老汉跟老妻生活了几十年,哪会不清楚王老太的软糯脾性?明知道伙计是在胡说八道,可一边是年轻活力的小情人,一边是人老珠黄见之生厌的老婆子,王老汉哼了一声,说:“你就说我的话,叫她即刻滚回来!”又瞪了伙计一眼,“你也别闹,再闹晚上干死你。”
伙计冲他抛了个媚眼,正要回前边铺子找王老太继续耀武扬威,转头就看见两个陌生人。
为首的女子身穿雪白的貂皮斗篷,头戴黄金红宝花冠,耳坠明珰,粉颊红唇,说不出的富贵风流。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则穿着锦绣长袍,腰垂金玉,容貌尤为英俊出尘,恍如谪仙。
这一双男女的妆容打扮模样,伙计见了都自惭形秽,更不能想象他俩的来意——神仙总不可能跑来买酱吧?
“虽罪不至死,也十足可恶。”那英俊男子点评了一句,转身问身边女子,“打一顿出气?”
那身披雪貂斗篷的女子摇摇头,竟然笑了起来:“为何要打他?他讹我爹的银钱,又天天欺负我娘,岂不是替我报仇出气?我谢他还来不及呢。伏公子,我能不能赏他些银子?”
伏传被她说得无语,还是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黄金,交给王姑娘。
王姑娘把黄金交给那伙计,说:“好孩子,赏你了。”
那伙计也听说过王姑娘和夏初八的传闻,更知道安仙姑帮王姑娘收拾负心汉的前事,眼前这女子一口一个我爹,一口一个我娘,又不是已经出嫁的王家大姑娘二姑娘,他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可是有安仙姑撑腰的小姑奶奶啊!伙计哆哆嗦嗦地接了金子:“姑、姑娘……”
王老汉已经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他看见王姑娘满身富贵的打扮,再看看站在王姑娘身边的伏传,皱眉问道:“好贱妇,你在庵堂也不安分,哪里勾引来的野汉子?还敢往家里引!”
王姑娘低头看着自己刚买来戴上的戒指,说:“临死之前,来看看爹罢了。”
王老汉见伏传衣饰不凡,倒也不敢轻易得罪,问道:“你是谁?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与我女儿是什么关系?”
伏传被他逗笑了,反问道:“打听我是什么来历,若是孤家寡人、鱼龙白服,你还想把我留下当伙计不成?”
王老汉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伏传看着高高瘦瘦,并没有十分夸张的体格与肌肉,寻常人很难把他与能打能扛的“高手”看待。王老汉则是自幼制酱抬缸,有二百斤力气,寻常年轻小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如伏传这样的体格容貌,王老汉看了就心动。
——真有身份的公子哥儿,身边哪会不带着随从?孤身漂亮的小白脸,捆下来好好享用一番,玩腻了直接掐死埋在院子里,就像是水流进了大海,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老汉正在疯狂盘算着这事儿,冷不丁被伏传说中心事,嘴皮一抽:“我这无耻下贱的女儿,自打死了奸夫,人就疯了一半。老汉不知道她对你说过什么离谱的话,你若是好人家的孩子,趁早与她断了干系,好好儿回家去吧!”
伏传回头看了王姑娘一眼。
王姑娘脸上带着很浓的妆,白粉敷面,朱唇涂脂,看不出脸色。
这个被伤心愤怒逼得鬼道堕魔的女子,在石头怪的帮助下,杀了许多人,有些人确实该死,有些人则完全是被迁怒——就因为长得像王老汉、王老太,说话的声音像王老汉,某些习惯像王老汉,就被王姑娘偏执地迁怒杀死。
然而,她杀了那么多无辜或不无辜之人,却始终不敢来找王老汉和王老太复仇。
伏传无法理解她的愤怒和胆怯,只能认为这是根深蒂固的孝道作祟。人不能杀死自己的父母。哪怕王姑娘堕了魔,她也依然是个大孝女,不敢碰父母一根头发。
他承诺过,要替王姑娘报仇。
“啊!——”
王老汉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身材魁梧、自认宝刀不老的王老汉,双手捂着裤裆,鲜血很快从叉开的棉裤濡湿。
王姑娘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因疼痛震惊而面目狰狞、吱哇乱叫的王老汉,似乎想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似乎在享受着王老汉此刻的痛苦。
伏传对此也算轻车熟路。
毕竟最初与晏少英、颜宝儿等人行走江湖时,就常常干使人裤裆一凉的把戏。
王老汉是否与男子通奸,伏传当然管不着。可这恶汉逼奸亲生女儿,就值得一千次宫刑。旁人或许会觉得剃人小头不大体面,伏传就没这方面的顾虑。若不是王姑娘在场,他能把这恶汉的小头切成一百等份。
王姑娘慢慢地回过神来,在地上打滚的王老汉也逐渐从剧痛中适应,叫声渐缓。
伏传走到王老汉面前,揪住他的发髻,让他抬起头来:“你要向王姑娘赔罪,为她正名。”
王老汉疼得涕泗横流,平素无比严肃的一张脸,居然喷出了鼻涕泡泡,哭喊道:“我是她老子,老子给她赔什么罪?她受得起?贱出汁的□□,老……嗷!嗷嗷嗷!嗷!——”
伏传捏着他的手直接把他的胳膊戳出一个小洞,指尖抠住了骨头,王老汉痛得不住嚎叫。
伏传并不持续出言威胁,他只是缓缓指尖使力。
没多久王老汉就认怂了:“爹错了!小慧,小慧,你快让他住手!快他娘的让他住手!王慧姬你这贱妇!竟敢使人殴伤亲父!不孝的杂种!我必要将你送官,告你个不孝!砍了你的脑袋!”
王姑娘一直都在看着他,看着他涕泗横流,看着他喷出鼻涕泡泡,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软弱。
就在此时。
王姑娘突然快步上前,狠狠一脚,踢中了王老汉满是鲜血的□□。
连伏传都没想到王姑娘会有这么一脚,王老汉更是始料未及,疼得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见王老汉叫得大声,王姑娘居然阴着脸死死一脚踩在他□□伤处,开始狠狠地碾压。王老汉直接疼得脱了力,想挣扎都没力气,完全放弃反抗只顾得上嚎……最后两眼一翻,直接晕厥。
伏传:“……”
见王老汉不动了,王姑娘方才如梦初醒,踉跄退了一步。
“王姑娘?”
王姑娘低头看着自己沾了血的靴子,突然笑了笑,说:“原来,他也会痛。受了伤也会流血,被人踩在脚下也会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我头顶那片黑沉沉的天……原来他不是天,他也只是个人……流血就会死的人。”
不等伏传说话,她在头上摸索着,拔出一支刚戴上头不久的双股金钗,狠狠握在手里,目光去寻找王老汉头颈处的要害。
伏传连忙说:“王姑娘,我可代劳。实在不必为难自己。”
“我有什么可为难的?”王姑娘咬住下唇,死死握住金钗,猛地朝王老汉侧颈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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